成为北卡罗来纳黑豹拉拉队“TopCats”的一员意味着面对种种规制：比赛日当天，必须要在开球至少五个小时以前到达球场；如果有身体穿刺与文身的话，务必要清除或遮盖处理；只有当黑豹队进攻时，拉拉队员们才可以补水休息。此外，TopCats成员们必须在离开球场后才能换回自己的衣服。

一本2009年的拉拉队手册记录道，巴尔的摩老鹰的拉拉队员们要接受例行的称重检查，并被要求“保持理想体重”。近年来，辛辛那提孟加拉虎则针对拉拉队员设下了更为精确的指标：不得超过“理想体重”三磅以上。

部分拉拉队员不得不自掏腰包，花数百美元购买制服，她们拿到的报酬却比最低工资还要寒酸。拉拉队员们被迫推销抽奖券和日历，并在慈善活动与高尔夫锦标赛上出面宣传，但她们从这些活动的收益中根本得不到任何回报。《纽约时报》检视了七份拉拉队手册，其中还涉及到个人卫生指导，比如刮体毛的技巧以及卫生棉条的正确使用方法。在某些情况下，拉拉队员甚至不得在公共场合穿运动裤。

今年，新奥尔良圣徒解雇了一名拉拉队员，认定后者在个人Instagram账户上发布了一张“不合适”的照片。圣徒队并非个例，美国职业橄榄球大联盟（NFL）中的很多球队都将严苛、看起来已过时的规定强加给拉拉队员们。

不少NFL球队甚至试图对拉拉队员们的私人生活施加广泛的控制。例如，限制拉拉队员们的社交媒体活动，限定她们对于约会以及社交对象的选择。拉拉队员们在涂指甲油与穿戴首饰方面也面临着来自球队的管控。

如上种种规定和附加工作要求给NFL带来了又一个公关难题。《纽约时报》上周报道了贝莉·戴维斯（Bailey Davis）的抗争。这位在今年一月被圣徒队解约的拉拉队员向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投诉，声称遭遇不公正对待。就在戴维斯投诉的当口，NFL正处理一系列涉及球员和大联盟员工的家暴与性骚扰问题，并在更广泛的层面与社会脉搏共振：在当下美国日常的几乎各个领域，性别平等议题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关注与审视。

戴维斯的投诉只是第一步，随之而来的可能是一场针对圣徒队和大联盟的漫长诉讼。上周，戴维斯频繁登上电视节目，批评圣徒队及其他NFL球队设立“贬损女性（戴维斯语）”的规定。

圣徒队代理律师莱斯莉·拉尼斯（Leslie A. Lanusse）指出，球队力求对全体雇员一视同仁，并否认了球队基于性别而歧视对待戴维斯的说法。“在合适的时间地点，圣徒队会捍卫球队政策与工作场所规定。”拉尼斯在一封邮件中写道。

NFL官方拒绝发表评论。乌鸦队并未就关于其当前政策的问题进行回应。孟加拉虎队则表示，球队已调整拉拉队规定，不再实行精确的体重指标。

NFL球员们依托工会形成组织，通常可以不受限制、自主选择地实现自我宣传与权益促进。相比之下，拉拉队员们只是权益薄弱的临时工。芝加哥熊、纽约巨人和匹兹堡钢人等队索性没有招募拉拉队。其余二十多支组建拉拉队的球队中，绝大多数都在向拉拉队员提供的合同与手册中写明了相关规定与限制。

其他一些规定则是对持续变化的社会氛围的具体反应。那些抱怨工作条件不佳的拉拉队员们被告知，她们随时都可以被取代。类似的威胁绝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在这套“雇员—雇主”的关系结构中，球队握有绝对的权力。

“球队意图完全掌控女性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她们的私人生活也想染指。”莱斯莉·利维（Leslie Levy）曾作为拉拉队员们的代理律师、起诉雇主纽约喷气机和奥克兰突袭者，“这是权力运作的体现。我完全想象不到有另一个职业场域，雇主会向下属施加如此程度的控制，甚至将触手伸向她们工作之外的生活。”

利维与其他律师的努力取得了一定成果。2016年，喷气机队同意向其“The Flight Crew”拉拉队员支付近32.5万美元的欠薪。“Raiderettes”拉拉队员则从突袭者队那里拿到125万美元欠薪。（突袭者队未回应有关其拉拉队政策的问题）

▲奥克兰突袭者的拉拉队员们在法庭上拿到一场胜利，追回超过100万美元的欠薪。

尽管拉拉队员们的薪资待遇有所提升，但种种规制依然存在，部分原因在于供大于求。大部分球队仅仅会招募几十名拉拉队员，她们每年都要在试演中同数百名候选人展开竞争，竭力保住工作。圣徒队就明确规定，拉拉队员效力球队的时间不得超过4年。即便如此，依然有成千上万名女性渴望加入NFL拉拉队。

毫无疑问，对部分拉拉队员而言，糟糕体验远远无法掩盖美好经历给她们带来的收获。

“拉拉队员的经历改变了我的人生。”弗拉维娅·贝里斯（Flavia Berys）曾是圣迭戈闪电拉拉队的成员，她出版过多本讲述拉拉队试演秘诀的书籍，并在日后成为了一名房地产律师。“当我还在NFL拉拉队时，我充分学到了如何同媒体打交道，领会了举止得体与职业素养的规范。我们被指导如何与球队职员、球员以及整个行业交往。我们接受训练仅仅出于一个目的，回头看来，我认为初衷是完全正确的。”

尽管部分NFL拉拉队由女性负责人管理，但几乎所有球队老板都是男性。联盟赋予球队自行确立拉拉队制度的权力。

拉拉队表演被视作比赛日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成为球迷和转播商们期待现场目睹的日常娱乐。数十年来，诸多球队开始拥抱“色相能卖钱”的哲学，拉拉队员们就此穿上暴露的服装，挥舞起塑料丝球，在受众大多为男性的橄榄球比赛中跳起挑逗性的舞蹈。

十余支NFL球队在下发的拉拉队手册中做出明文规定；此外，拉拉队员这一职业本身也被施加了大量不成文的规制。在比赛日挥洒激情的拉拉队员们，实际上在受严厉监管的工作环境下艰难跋涉。

多年来，新奥尔良圣徒“Saintsations”拉拉队的成员们不得不推销印有自己身着比基尼的浮夸挂历。在每一个主场比赛前，拉拉队员们要在体育场外走动，尝试将自己的20份挂历配额卖给到场球迷，其中不少已是酩酊大醉。如果无法在赛前将20份挂历尽数售光，拉拉队员们就要利用节间休息到看台上继续推销。

“你害怕自己会在经过某个人时遭遇‘咸猪手’。”因Instagram照片而在今年一月遭圣徒队解雇的戴维斯表示。“每一个女孩都对赛前的‘推销时刻’感到恐惧。我们被实实在在地扔到了球迷群中间，感觉自己完全被轻视了。谁会把带着现金走动的职业拉拉队员推出去和一群喝醉的球迷共处？”

▲昆顿和拿破仑两位男性舞者将加入洛杉矶公羊拉拉队的40人拉拉队。（图为昆顿在试演）

在布法罗比尔“Jills”拉拉队因多年前的一起诉讼被解散之前，比尔队要求拉拉队员们每赛季推销出50份挂历。她们必须要以每份10美元的价格预先买下，然后再以每份15美元的价格出售。球队允许拉拉队员们将销售挂历的收益自留。

同绝大多数球队一样，乌鸦队禁止拉拉队员同时为其他球队工作，跳猎奇式的舞蹈，展示裸体或半裸形象，或是“出现在庸俗的电影、照片或比基尼/泳装比赛中”。

奥克兰突袭者在向拉拉队员们分发的手册中列出了一系列罚款条目。如果拉拉队员们在训练时带错了塑料丝球，或是没有在比赛日将靴子擦亮，就要面临10美元的罚款。若在比赛日当天忘带全部或部分制服装备，她们可能会被扣除一整天的工资。对被称作“橄榄球靓女（Football’s Fabulous Females）”的“Raiderettes”成员们而言，肢体语言和用餐礼仪也是被规训的对象（“要用你的双手撕面包”、“把食物向你的右手边传递”）。

甚至在拉拉队员们的工作之外，她们的举止也受到球队具体规定的限制。她们不能同球员说话，索要签名或是在社交媒体上关注他们；拉拉队员们必须要拉黑在社交媒体上关注她们的球员。她们还被禁止发布自己身穿拉拉队制服的照片。球队声称，该项规定是防止拉拉队员们吸引跟踪者的骚扰。

旧金山49人的2016年拉拉队手册显示，“Gold Rush”成员们不得向别人透露她们与球队的关联。49人队还建议拉拉队员们“关掉手机上那些会随时透露个人位置的GPS应用”。

▲试演中的拿破仑。拉拉队员们在公共场合不使用姓氏。

也有球队正迈出改变的一步。洛杉矶公羊近日宣布，40人组成的拉拉队将首度迎来两名男性成员（男性此前曾在NFL比赛场边表演杂技、舞动杂耍棒）。在公羊队担任拉拉队负责人已达28年的基莉·芬布尔（Keely Fimbres）表示，引入男性拉拉队员象征着性别角色的变化，尽管这一进程十分迟缓。

“当平等与包容成为公共讨论的话题，我认为求变的时机已经成熟。”芬布尔说道。“男性拉拉队员会成为比赛日中一道有趣的风景线。”

声明：本文为懒熊体育编译自《纽约时报》，原文作者为Ken Bel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