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平昌冬奥会落幕,为期六年奥运“东亚时间”三部曲(2018平昌冬奥、2020东京夏奥、2022北京·张家口冬奥)结束了第一部。奥运会已开启东京周期,冬奥则进入北京时间。
诞生背景
国际奥委会将连续三届奥运会落户东亚,有特殊的时代背景,颇为无奈。
奥运“东亚周期”的起点始于2009年,也就是平昌开始申办2018冬奥会时。当时的欧美世界刚刚走出金融危机的泥潭,百废待兴,美国股市还未完全复苏,失业率一度攀升至接近10%,欧洲多国则深陷主权债务危机。
特殊的时代背景,导致奥运会的申办缺少足够多国家和城市的捧场。
索契在争取2014冬奥会举办权时,一共还有7个申办城市互相厮杀,但当平昌竞争2018时,对手只剩下德国的慕尼黑和法国的安纳西了。
2020夏奥会的最终申办名单里,也仅有日本的东京、西班牙的马德里和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三座城市。但包括西班牙在内的“欧猪五国”,彼时正经历严重的经济萧条,马德里自然不被看好。伊斯坦布尔则受土耳其局势问题影响而落败。
到了2022冬奥会申办,北京甚至只和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木图争夺。
▲奥运会与东亚市场联系越来越紧密
“奥林匹克运动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发展,尤其是当前遇到诸多困难和挑战,影响力不断下降、奥运申办缺少足够喝彩的情况下,迫切需要找到新的增长点和助推器。而东亚地区,具体到中日韩,就是奥林匹克运动可持续发展的新希望,既有政府做坚强后盾,民众相对广泛的支持,还有赞助商的鼎力相助。这些其他大洲并不完全具备的条件,是国际奥委会选择连续三届奥运会在东亚地区举办的重要原因。”杨滨源指出。
杨滨源曾供职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报道过多届奥运会,担任过2008北京奥组委媒体运行部广播电视处处长一职,现任万博宣伟中国企业传播负责人兼副总裁。
对于任何一个国际体育组织而言,重心太过倾斜于一块区域市场,都是一把双刃剑。过去,奥运会的赞助商几乎全部来自美国,就曾备受争议。这两年国际足联越来越依赖来自中国的赞助商,同样免不了听到异议。
东亚效应
当奥运会结束东亚周期第一部曲,影响已明显发生。奥运会举办地所属的东亚国家各级政府的发展诉求正得到满足,举办国当地的企业组织纷纷给予强有力的财力支持,而奥运这门生意在美国市场却在发生洗牌。
平昌所属的江原道是韩国东北部山地沿海省份,有包括雪岳山、滑雪场和温泉度假区在内的名山胜水,但地理位置相对偏远,缺少工业产业做支撑,经济以农牧业为主,经济远不及首尔周边以及南部发达。
江原道将旅游度假业视为破局的一个产业,对此次冬奥会寄予厚望。前平昌奥组委官员Kim Jin-sun在接受CNBC采访时表示, “亚洲的冬季运动并不发达。我们的愿景很简单,那就挖掘新的增长点,发展相关产业(滑雪、度假旅游),将江原道建成一个冬季运动中心。”
韩国现代研究院曾经预测,2018平昌冬奥会将在未来十年为韩国带来大约594亿美元的经济收入。
中国的情况更不必说,经济产业结构调整是大势所趋,体育产业、全民健身都被提高到战略高度,2022冬奥会举办权的落袋恰逢其时。北京-张家口成功获得冬奥会举办权后,政策的倾斜、市场投入的信心,已经让崇礼在这两年发生了积极而明显的变化。
作为举办地的组委会,平昌和东京两地奥组委取得了不错的市场开发成绩。
2017年11月,平昌冬奥组委就宣布,国内赞助收入超过1万亿韩元(1.0092万亿韩元,约合9.26亿美元,),超过目标(9400亿韩元)的7.6%。韩国总共66个国内企业签约赞助平昌冬奥会,远远超过了2014索契(44个)、2010温哥华(56个)以及2006都灵(34个)。
东京奥组委公布的国内赞助阶段性数据更惊人,2017年11月就达到28亿美元。今年2月,在距离东京奥运会举办还有两年多时,数据又冲破29亿美元(共47个合作伙伴)。
北京冬奥组委目前则已经斩获了包括中国银行、中国国航、中国联通、伊利、安踏等金主。
在韩日中三国获得奥运会举办权后,国际奥委会也开发到越来越多的东亚赞助商。来自中国的阿里巴巴、日本品牌丰田汽车和普利司通轮胎先后加入国际奥委会TOP赞助计划,也都签下长约。有了东亚企业的财力支持,国际奥委会不再像过去那样严重依赖美国的赞助商了。
不过,对于平昌来说,挑战依然存在。
▲平昌冬奥会游客接待和吞吐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虽然现代研究院的预测让江原道官方感到振奋,但跟随大鱼号前往平昌观赛时,懒熊体育也发现,平昌冬奥会的投入在不断超支,票务销售不利、游客接待能力先天不足,比赛地附近酒店、餐饮、交通运力严重缺乏等问题也一一暴露,大量的游客不得不居住在距离比赛地一两个小时车程的束草等城市。
韩国外交委员会的报告显示,平昌冬奥会的投入达到约130亿美元,相当于起初预计的70亿美元的两倍。有约100亿美元花在了基础设施建设,其中主要是翻新通向滑雪场地的道路,以及修建高铁。
“随着办奥运的预算不断超支,举办地通过奥运会获积极回报的难度也越来越大。”市场咨询公司Frost & Sullivan公共事务和政府咨询总监Abhineet Kaul在接受CNBC邮件采访时表示。
韩国外交委员会的报告还显示,奥运会的场馆设施维护可能每年将为江原道带来850万美元的赤字。不知道在冬奥会落幕后,现代研究院是否会调整其对平昌冬奥经济效应的预测。
连锁反应之中国市场
奥运东亚时间对媒体收视变现和企业营销的影响正当时。
作为奥运会在中国大陆地区的独家版权方,央视为平昌冬奥会停掉了部分场次NBA常规赛的直播。不过,《收视中国》的报道显示,虽然央视本届冬奥会的转播吸引了6.5亿观众收看,但仅短道速滑、速度滑冰以及花样滑冰这三个中国优势项目取得了较好的收视成绩,滑雪、雪车、冰球等冬奥项目由于中国队实力较弱收视不高。
4年后的北京张家口,央视对冬奥的报道力度无疑将进一步加码,收视的高低恐怕与接下来四年冬季运动在中国的普及和推广密不可分。而当央视专注冬奥转播时,其他媒体平台同时段的比赛(如NBA)转播,无疑将在一定程度上收到利好。
东亚时间让奥运报道不再受时差拖累,媒体平台理应在商业上取得丰厚的回报。但遗憾的是,大部分数字媒体平台的平昌冬奥报道专题页面,像奥运会赛场内一样,显得为“纯净”,鲜有商业气息,更有甚者直接“裸奔”。
数字媒体平台的平昌冬奥会报道中,凤凰网体育的原创节目《濛主驾到》兼具点击量和口碑。但依然未在商业上为平台实现变现转化。只有腾讯表现不俗,拿下了一汽大众奥迪、伊利、丰田、国美手机、联通等大客户。
奥运东亚时间没有时差,也给东亚企业和跨国企业在东亚市场的奥运营销提供了良机。
麦当劳虽然结束了对国际奥委会41年的赞助,但依然选择成为了平昌冬奥组委的赞助商。在韩国,Visa的广告遍布赛场内外和举办城市的街道两旁。江陵奥林匹克公园内,可口可乐展馆前所排的队伍最长。从束草前往凤凰滑雪公园的永东高速上,可口可乐占据了仅有的三块广告牌(韩国的高速公路,极少允许广告牌的出现)中的两块。这些美国企业依然是最会玩奥运营销的赞助商。
相比之下,中国企业这次冬奥营销整体相对乏力。
竞技体育,成绩是其他一切的前提,竞技成绩决定商业价值。中国冬奥代表团在平昌只凭借武大靖获得唯一一枚金牌,让大量相关企业的营销缺少抓手,这在一定程度上实属无奈,但本土企业对冬奥项目的理解和资源的激活,营销上的经验和准备,同样有待提高。
武大靖为中国代表团夺得本届冬奥会唯一一面金牌,短道速滑队夺得银牌后,并不是所有短道速滑队的赞助商,都开展相关的社交媒体及其他形式的传播。
不光中国受众对冬季项目认知和理解水平提高,有志于借助冬奥实现营销诉求的本土企业,同样需要与中国冰雪行业一同取得进步成长。
连锁反应之美国市场
东亚的晚间黄金时间,对应的是北美的深夜和凌晨。时差因素直接引发奥运会这门生意在美国的洗牌。
作为国际奥委会的第一大金主,康卡斯特旗下NBC电视台为现行转播周期(2014-2020)的美国市场独家转播权投入43.8亿美元,下个周期(2022-2032年间6届奥运会)更是花费了77.5亿美元。
但自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后,奥运会在美国电视转播收视率就呈下滑趋势,2016年里约奥运会,NBC的收视率较2012年锐减8.6%。如果说,NBC在伦敦和里约两届奥运会上的收视滑坡,与时差问题关系还不大的话,那么从平昌开始的连续三家奥运会,时差也将成为影响NBC电视收视的胜负手。
平昌冬奥会,NBC已经遭遇了电视收视上的滑铁卢。本届冬奥会,NBC每天公布其收视数据——广播电视、有线电视和流媒体多个播出渠道,包括NBC台、NBCSN(NBC体育台)、NBC体育数字平台,但收视情况并不乐观。
▲冬奥转播,NBC电视渠道收视下滑严重
这一届冬奥会,NBC各渠道总的收视观众数量创造了2006都灵冬奥会(当时为2060万)以来的最低值;如果只算NBC一个台的收视观众数量,则是1992年阿尔贝维尔冬奥会(当时为1890万)以来的最低值。
面对收视的下滑,美国奥委会和NBC旧有的赞助商或广告主开始用脚投票。
2017年年中,麦当劳结束了对国际奥委会长达41年的赞助。虽然2018年平昌冬奥会,麦当劳依然是赞助商,但签约对象不是国际奥委会,而是平昌冬奥组委。麦当劳的退出,既与自身企业战略有关,也绕不过奥运会进入东亚时间这一事实。
美国奥委会在最近三年则相继失去了百威、AT&T、花旗银行、希尔顿酒店、TD Ameritrade等多家长期的赞助商,百威、AT&T均结束了自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开始,对美国奥委会长达32年的赞助历史;希尔顿是11年,花旗银行是5年,TD Ameritrade则是6年。
冬奥会开幕前,《华尔街日报》就曾报道,在今年的冬奥会上,包括通用汽车、宝洁公司和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可口可乐在内的广告主在冬奥广告购买支出上将少于2014年索契冬奥会。其中,宝洁和AT&T预计将削减至少30%的冬奥广告支出。通用汽车曾在2014年索契冬奥会中花费1.48亿美元购买电视广告,针对平昌冬奥,将计划减少约10%的广告支出。2014年索契冬奥会,宝洁在美国电视上投入了5100万美元的广告费用。
WPP旗下市场调研机构Kantar Media的研究显示,2014年索契冬奥会期间,通用汽车、宝洁公司和AT&T三家企业是购买NBC电视广告所花费用排名前三的金主。
不过,虽然电视收视下滑,NBC还是从数字媒体渠道和新的广告主那里获得了补偿。ESPN体育商业记者Darren Rovell在Twitter上透露,NBC官方数据显示,本届冬奥其广告销售达9.2亿美元,为历届冬奥最高,且已连续两个奥运周期四届奥运会盈利。
NBC在数字媒体播出渠道获得了弥补,直播时长超过索契时期四倍。其中,美国和加拿大的女子冰球决赛,NBC收获了超过52.5万的独立用户看直播,超过了所有NHL、IIHL(国际冰球联合会)、大学冰球比赛,仅次于索契时期的四场奥运会冰球赛。
“NBC收视率下滑、原有广告主削减预算,一些美国赞助商退出奥运营销,主要还是两方面。一是它还在从传统电视转播的固有模式向新媒体转型,从大屏到小屏,营收转化没有那么快;另外就是美国观众惯常只关心美国队和美国选手的表现,NBC赞助商的目标受众主要是美国百姓,连续三届奥运会在东亚地区举办,时差原因肯定会影响到美国观众的收视。但对于国际奥委会来说影响并不大,有人退出虽然不是滋味,但有‘接盘侠’就好。”杨滨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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