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舞用了75年爬上民间舞蹈链顶端,它的下一步是文明还是毁灭?

2017-07-26观点乌潮

广场舞开始搞文化输出了。


每年七、八月,算是体育明星的来华月。因为各大联赛均已进入休赛季,大洋彼岸的体育球星们远渡重洋,纷纷走进中国各大城市。


球星往年来华一般的标配是“去爬一次长城”、“在天安门前留下一次合影”、“去 Instagram / Twitter 发一张带有地理位置的照片”,毕竟对于大多数体育明星而言,这些才是证明他们来过中国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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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他们的行程似乎有些改变。6月底,NBA勇士队队员汤普森开启中国行,和以往不同,在沈阳站中,有热心球迷拍到了汤普森加入了广场舞大队,和大叔大妈们一起跳起来广场舞,在视频中有妹纸用方言喊道:勇士的克莱·汤普森也来跳广场舞啊!


而上周,来华参加ICC中国冠军杯的德国球队拜仁慕尼黑,也在上海体验了一把原汁原味的广场舞。莱万多夫斯基、里贝里、桑切斯穿着拜仁慕尼黑的红色战袍,和上海阿姨们一起在东方明珠电视台前起舞。在微博上,有网友调侃道:比起参观各大景点,这才是真正的融入球迷生活。


当然,广场舞的影响力不止这一点点。


从莫斯科红场到巴黎卢浮宫外,再到纽约市的公园里,甚至在日本东京举办的夏日祭活动上,都曾出现中国大妈们灵活矫健的舞姿。英国广播公司报道称,广场舞早已迈向国际化。


《经济学人》年初发布了《中国开赛——崛起中的中国体育健身产业》研究报告,报告中称目前中国广场舞人口有8000万至1亿人,其中大多为中老年人且几乎清一色是中老年妇女。


每天傍晚,她们穿着整齐的衣服,在《最炫民族风》或《小苹果》的歌声下在城市的广场上,跳着整齐化的舞蹈。


一位广场舞大妈曾调侃道:“如果她跳得足够快,孤独就追不上她。”


凤凰传奇是贵人


在维基百科上,对广场舞的解释为:或称广场健身舞,是一种行进间有氧健身操,是居民自发地以健身为目的在广场、院坝等开敞空间上进行的富有韵律的舞蹈,通常伴有高分贝、节奏感强的音乐伴奏,多为徒手健身,也有一小部分手持轻器械。


第一,明确了它的功能性,大妈集体跳广场舞首要目的是为了健康;


第二,富有韵律的舞蹈、节奏感强的音乐伴奏,只是让广场舞变得不那么枯燥,广场舞一开始并没有艺术价值。


但是广场舞界定关于广场舞的历史,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给出一个确切的、权威的说法。如果把它理解为「群体性舞蹈」,最早可追溯到1942年。


因为《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发表,在延安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秧歌运动。传统的秧歌经过加工改造,融入了戏剧模式,唱跳结合,也诞生了《拥军花鼓》、《胜利舞蹈》等经典作品。


但秧歌运动主要作为抗日战争时期的文艺宣传工具,和现代的广场舞健身秧歌有很大的区别。在新中国成立之后,也慢慢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今天我们依然很熟悉的广播体操。新中国刚成立的时候,因为国民身体素材较差,加上场地器材设施短缺,1951年,教育部、卫生部、等9家单位联合发布了《关于推行广播体操活动的通知》,广场舞正式成为那个时代的国民运动。


广播体操与广场舞有很多相似之处,两者都是群体参与度高的健身运动,也都会放着音乐伴奏。但也有不同之处,广播体操一开始开展于各大学校,相比较广场舞,音乐和舞蹈的自由度会受限制。


不过,如今广场舞的主力人群一开始都是跳广播体操开始的,而广播体操并没有消亡,它依旧活跃在各大校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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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字舞是七十年代用于广场或游行的队列行进间的歌颂性集体舞蹈。


耳熟能详的《在北京的金山上》,就是来自于这个时代。但忠字舞作为一个特定时期的文化产物,随后就渐渐消失了。


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人民群众拥抱着世界各地的主流文化,摇滚乐、NBA、欧洲足球联赛开始进入中国,欧美文化也渗入群众性的舞蹈当中。迪斯科、霹雳舞、交谊舞,霸占着年轻人的空闲时间,并占据着广场。


但这些舞蹈都是自上而下的——欧美电视、音乐录像带进入国内,群众争相模仿。因为本身不了解欧美文化的根源,加上流行文化每时每刻都在变。


结果 ,没有任何一种舞蹈成为持久的国民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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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意义上的广场舞,其实是2000年之后的事情了。此时,各种“气功”被禁绝,城镇中老年社交纽带的断裂,导致广场舞成为了最好的替代品。


而2005年开始的创文创卫活动,以及北京奥运会的全民健身活动,让广场舞有了政策依据。《全国文明城市数据指标细则》也第一次对群众体育发展有了硬性要求:业余群众文体活动团队数量每街道不少于15支;区级大型广场文化活动次数每年不少于8次。


各地政府迫于指标压力,开始将广场舞作为体育文化活动推广,形成了线下的第一次传播高潮。


不过,此时的广场舞还基本上是一项流传在老年人群中的运动。2012年,网络神曲《最炫民族风》的火爆,才让线上的80、90后认识到广场舞是一种文化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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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资料显示,其实2012年以前,《最炫民族风》一直作为素材被用到各种恶搞视频中,但并未引起关注。第一次恶搞风潮起源于视频弹幕网站哔哩哔哩,进而蔓延到整个网络。


在这股恶搞潮流中,迈克尔·杰克逊、碧昂丝、王菲、五月天、Super Junior等中外明星们的表演视频首先被配上了最炫民族风的音乐,但最多恶搞的还是《最炫民族风》广场舞版,这是广场舞第一次融入到主流文化。


广场舞的百度指数也在2012年到达了一个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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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炫民族风》的刺激,赋予了广场舞一种新的玩法:根据当下热门的网络歌曲改编舞,制作视频上传,进而吸引更多的人关注到广场舞这项运动。此后,《伤不起》、《小苹果》都被改编成广场舞,音乐圈甚至有个说法:想做神曲,先得征服广场上的大妈。


2015年3月23日,《最炫民族风》正式被国家「招安」,它成为了国家体育总局广场舞的推荐曲目,算是一种褒奖。


广场舞消亡史


占地1.7万平方公里的中山大学北门广场上,上千盆栽汇聚出风格迥异的各色图案,牌坊上的孙中山笔迹散发出宁静的人文气息。这里是紧邻珠江的中大主校门,但它两年前却是「群雄割据,兵家必争」之地。


作为曾经广州市最庞大的广场舞爱好者聚集地之一,中大北门广场如今走向了衰落,光是盆栽就占据了舞者们的大片领地。我们采访了广场舞组织者杨阿姨,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


1. 管理乱象


“这个广场如果管理得好的话,不会大乱的。”


杨阿姨开口就用“大乱”来形容经过整顿的广场秩序。


因为毗邻校园和居民区,在广场舞成员正常活动时期,城管人员会不断光顾这片区域,控制各个团体的音量。即便如此,广场依然对她们下了“逐客令”——从2001年就没有变动过的绿化面积突然大幅度调整,没有商量的余地。


据新港街道相关负责人介绍,绿化带“升级”是听取了周边居民以及中大校方的意见,参照花城广场、海珠湖绿化带的做法进行改造。“他们说封一年就开放,今年就该开放,结果没开。”


如今杨阿姨和剩余的同伴被分配到边上一个小广场,而这个无法和北门广场比拟的一角还是她千方百计争取来的。“市政府来的二十多个领导,都搞定不了,广东电视台拉着我们去找街道负责人,也在高校采访了,都搞不定,我们的信写到中央去了,广东省派的电视台找的我们。”


即使得到了新的用地,但阿姨们的诉求依旧没有得到满足。从原来的三百多人团体到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杨阿姨一口气指出新广场的诸多弊病——场地太狭窄,单车随意停放,占用公共空间;垃圾无人及时清理;遛狗人士不遵守公德,甚至连人都用花坛代替公厕,环境脏乱,蚊虫滋生——杨阿姨甚至提到14年爆发的登革热留下的阴影,这些都让她的学员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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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又臭,他们把这些花都摆在这里全占住了,不许我们超过第二条线,”杨阿姨是黑龙江人,她现在开始羡慕家乡的氛围,“你看人家北京,还有我们黑龙江大广场,两万多人一起运动。”


据杨阿姨介绍,她在16年前就是中大北门广场的一员,那时候中老年人的娱乐活动还是踢毽子、踢球和滑冰,后来广场舞开始流行,包括她组织的广场舞团队也逐渐壮大。杨阿姨向街道负责人投诉过一些新生的乱象,但没有得到及时反馈。


空间宽阔的中大北门广场没有引发地盘之争,但各个团队间有「斗声」的习惯,这无疑让附近住民感到困扰。杨阿姨回顾道:“这里拿个音箱,那里拿个音箱,慢慢就出现了‘斗大声’,你大声他也大声。我说你要会管理,不要随便谁拿机子就能来开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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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员嘈杂最终导致“冷暴力”驱逐,杨阿姨能找到的沟通方也是新港街道负责人,但她们很难在任何方面获得主动权。“当初我们团队迎接亚运会,每个人有300元补贴,都打到街道那边卡里,他们不给,我们告到纪委把他撤职了。”


从杨阿姨的口述中,可以看出广场舞群体对活动场地有非常强烈的依赖性,但沟通和维护权益的通道又很单一。“国家政策都是好的,但地方管理上是一团乱。”


2. 由盛转衰


提到之前的队伍,杨阿姨的语气就充满自信。2010年广州亚运会举办期间,她带领的350人团队有幸受邀参加开幕式表演,在广州市内积攒下不小的名气。


那时候,中大北门广场就是杨阿姨团队的大本营,20多岁的年轻人到最年长的78岁老人,每天早上7点半和晚上8点,几百号人的队伍在广场上排开,阵势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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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阿姨提到退休人士对保持运动的渴望,但除了退休老人,30岁到50岁妇女才是广场舞的主力军,能占到团队人数一半以上。因为这些都是有稳定工作或居家妇女,她们的空闲时间比较固定和集中,在同龄人圈子里善于社交,也会主动寻找休闲方式充实生活。不仅如此,杨阿姨原来的团队中还罕见地穿插着三十多名男性。


“原来所有穿白衣服白裤子,整个团队都是我们的人,都是住附近的居民,”但也有例外,杨阿姨指着一个老人说,“她家住的远,但天天坚持到现在,啥病也没有。”


这个广场舞团体在没有转移阵营之前,还从几百人中精挑细选出25人精英队,专门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一个月至少有两次演出。“拉出去的团队,你看不出我们是跳广场舞的,看我们精英队的服装就比较专业,他们身材也比较靓,形象各方面拉出去,在舞台上化化妆都是不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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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自己的办学过程,杨阿姨来了兴致。年轻时,每逢建党、国庆等大型活动献礼的节日,杨阿姨总是积极参与筹备,所以刚开始接触广场舞时,她从零开始没有感到困难。


“我从来不看碟,也不上网,因为我本身也不懂电脑,但我喜欢音乐,我听哪一首音乐好听,我就叫女儿帮我下载,所有的舞都是我自己编的。我从来不欣赏别人的、网上的那些,他们其他的那些广场舞基本都是跳网上的那些简简单单的,我们的有些复杂。”


从没有系统学过音乐、舞蹈艺术的杨阿姨,说起广场舞却头头是道,她称原创性是自己的团队能吸引不同年龄层人士的原因。“排舞之前选音乐是主要的,每一首歌都要吸引人,音乐本身就能治病,人听了心情好,不然跳跳舞都想睡觉了。”说到广场舞最受欢迎的歌手,杨阿姨最先说出的是蒋大为和凤凰传奇的名字。


在从未宣传的情况下,几乎每天都有新学员加入,杨阿姨除了是这几百号人的「编舞」,还是他们的管理人。“一对一教学”难以实现,杨阿姨只在月初教新舞,中途加入的学员只能跟着比划姿势。


每个月,所有学员会上交30元“学费”——平摊到每天就1元钱,而总有人会将一张50元钞票放在杨阿姨手里,以表支持。“说实话我们不是为了赚钱,主要就是运动,没什么钱赚的,这个队伍几百人的时候,别人的眼里以为我赚很多钱,其实所有服装都是我自己投入的,然后演出资金都是我掏腰包的。每一场演出的服装都不同,都是我赞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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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杨阿姨所说,他们的一套音响设备就价值上万。虽然团队的管理比较松散,但在中大北门广场,他们是最有人气的一个团队——但如今,他们的阵容和普通小区里的居民没什么两样。


学员流失并且不再补充,这在杨阿姨眼里是最惨重的损失。“广场大乱”之后,他们迁入狭窄不堪的新场地,杨阿姨抱怨道,“男学员以前有30多人,现在只剩一个是中山大学的教授,两口子一起的,今晚也没来。”


失散的这些学员是去寻找新的团队了?杨阿姨不这么认为,她一再强调受到没有场地的限制。“没有地方运动都生病了,有的见面走在路上颤颤巍巍,腰都弯成这样,没在一起运动以后见到的几个都病了。”


“现在的老人家,45岁一过,在75岁之前,这些人去哪里?天天打麻将也不行,一定要运动的嘛。医院也进不起,你这么好的一个地方不给大家运动,得有人出来管理才行,结果管得乱七八糟。”


杨阿姨称,除非彻底改善场地和管理问题,几百人广场舞团队才有重新聚拢的可能。


全运会不是救世主


广场舞进全运会了。


7月18日,在北京召开的全国广场舞大赛新闻发布会上,广场舞正式“跳进”全运会,被列为天津全运会竞赛项目。


该条新闻瞬间在网络上热议,归咎原因在于现阶段广场舞的敏感性。早在一个月前,大妈侵占篮球场的事件还上了央视,某些媒体也刻意放大了这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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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条新闻,如今微博主流的评论依旧是“大妈抢占场地会更理直气壮”、“我们现在更不敢惹他们了”。


年轻人的愤怒点在于:有了政策的支持,广场舞将更加肆无忌惮地侵占公共空间和骚扰居民,以及电竞凭什么落选全运会。


但事实并没如此。


广场舞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进入全运会,而是以“我要上全运”全民健身网络竞赛活动的身份。当然全民健身网络竞赛活动不只是广场舞一个项目,体育征文活动、体育摄影书画大赛、全民健身知识竞赛、体育达人秀等都在其中。


另外,赛事主办方也刻意淡化了广场舞的竞技性。第一,广场舞项目并没有金银牌,组委会只会给获奖队伍颁发获奖证书和纪念奖品,只要参赛,所有队伍均可获得优秀奖;第二,比赛项目只在网上进行,评分方法和选秀节目类似:总分=网络投票得分×60%+评委分数×40%


真正和全运会挂钩或许是, 获奖队伍有机会进入全运赛场进行展示。


值得一提的是,广场舞则是全民健身网络竞赛活动中体育属性最高的一个项目。举一个例子,体育征文活动,参赛选手只需提交三首体育相关的现代诗,即可报名比赛。


而一、二、三等奖得主均由全运组委会颁发金、银、铜牌。


至于年轻人关注的电竞项目,在该网站早有爱好者提交申请,不过至今仍然只有3票。距离进入“我要上全运”项目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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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这世上哪有什么“救世主”。广场舞进全运会既没有政策的支持,也没有丰厚的奖励,它仅仅是一项大型的活动。


仅此而已。


谁能救广场舞?


据统计,2015年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达到2.22亿,占总人口的16.15%。到2030年中国的老年人数占比预计则会增至24%,达到大多数发达国家的水平。


我国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老龄化国家。而这些老人大多数掌握着家中的财政大权。形成了一个估值几千亿的市场。


资本市场把广场舞作为切入口,广场舞 app 成为了新的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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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来源猎豹全球智库


据“猎豹全球智库”的数据显示,名为“糖豆广场舞"的App取代"悦动圈"成为周活跃渗透率的第一名。广场舞打败了号称"中产阶级广场舞"的马拉松。


谁也无法估计广场舞界会不会诞生下一个 BAT,但老年后背后的理财、旅游、养生、保健等话题是一个万亿的市场。


广场舞不要任何人来拯救。


在大量的资本进入后,我们只希望它更文明些。


声明:文中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不代表懒熊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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