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2015年 作者 刘晓
11月14日一通电话会议，换来国际田联新任主席塞巴斯蒂安·科上任以来最严厉的一纸处罚决定。经理事会投票决议，俄罗斯田径协会遭到暂停会员资格的全球禁赛，如果这一处罚在明年8月前不被取消，所有俄罗斯田径运动员将无法参加里约奥运会。
风暴似乎迅猛得让人措手不及。
尽管并不为多数人所知，但兴奋剂问题正侵蚀着田径运动生存的根基，对俄罗斯的处罚在塞巴斯蒂安·科上任三个月内做出，颇有些杀鸡儆猴的意味。
经济全球化无可避免地影响着体育产业，任何受关注的体育大项背后都存在一个规模宏大的全球性资本市场，项目越火，市场越大。足球、篮球、网球自不必说，田径作为普及最广泛的“运动之母”同样不遑多让。然而，最近几年，因为大量的兴奋剂丑闻存在，田径运动员乃至田径项目的商业价值和品牌形象在国际上大打折扣，恶性发展且有愈演愈劣之势。
兴奋剂多猖狂？一个最直观的例子，在今年刚刚结束的北京田径世锦赛男子100米决赛——田径中最具影响力也拥有最大商业价值的项目——跑道上的9个人里，有4人曾经因为兴奋剂问题受到过禁赛处罚——美国选手贾斯丁·加特林、泰森·盖伊和麦克·罗杰斯，牙买加前世界纪录保持者阿萨法·鲍威尔。
当时，如果不是苏炳添神勇地杀到并列第八，恐怕百米决赛上的“药罐子”就要过半数了。
在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地方——特别是欧美发达国家——曾有禁药污点的“说谎者”是没法成为优质偶像的，甚至会给其代言的品牌带来反伤。现在摆在国际田联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兴奋剂的猖獗，他们手头上的优质偶像越来越少，几乎仅剩博尔特这一棵有全球影响力的救命稻草。
今年田径世锦赛牙买加队赛前新闻发布会，现场记者提给博尔特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对兴奋剂的事怎么看？”这个大胆的议题当时让嘉宾主持科林·杰克逊甚感意外：“我非常吃惊会问这个问题！”
“这事现在真成主角了！我最近听到的全是禁药！禁药！禁药！”博尔特连说了三个“doping”，“所有的问题都是禁药，有人说锦标主义已经超越公平竞争成为田径场上的主流了，但我对此什么都做不了，我能做的只有，为我自己去跑完比赛，仅此而已！”
博尔特很烦，太多人拿他当救世主——8月23日晚他和加特林的100米决赛结束后，在Google上搜索“Boltsaveathletics（博尔特拯救田径）”，出现了1420万个结果。
牙买加新闻发布会的同一天，新科国际田联主席塞巴斯蒂安·科在当选后3小时的发布会上表示：“我们的底线是，对禁药零容忍。”而几天后，国际田径联合会理事会和国际奥委会执委会的联合发布会上，给国际奥委会主席托马斯·巴赫的第一个问题依旧是兴奋剂。
“1981年反兴奋剂运动开始以来，国际奥委会和国际田联就致力于保证比赛的公平性。目前我们已就此事的诸多方面进行了多次讨论，反兴奋剂联盟也已着手调查，不过现在断言兴奋剂问题还为时尚早。我们于2009年建立了运动员生物护照，也将妥善保管这一数据库。我们会及时调查任何指控，不会让言论影响组织声誉。将来我们会继续对兴奋剂实行零容忍策略，保护清白的运动员。”巴赫说。
这轮禁药风暴起源于今年8月初，世界反兴奋剂组织受到德国电视台ARD和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关于田径领域存在大量可疑的兴奋剂检测结果的严厉指控，并被申请对此进行一次独立调查。ARD和星期日泰晤士报称，他们通过内线得到一份国际田联的内部数据，涉及5000名运动员的12000份血液检测结果。该数据显示，有146枚奥运会和世锦赛奖牌——包括55枚金牌——被检测中有可疑记录的运动员赢得，但迄今没有任何人的奖牌被剥夺。
俄罗斯就是这份报告中涉药最严重的一个国家，数据显示，有超过80名获得奖牌的俄罗松运动员的血液检测结果存在嫌疑。ARD甚至透露，俄罗斯跑步运动员使用人类成长激素一事已经得到了证实。
如今，在3个月后，国际田径联合会在世界反兴奋剂组织的最新调查报告后，宣布对俄罗斯运动员的处罚。
事实上，如今兴奋剂问题泛滥的现状，正是国际田联长久以来绥靖政策的结果，太多涉药明星没有受到有足够威慑力的惩罚，导致了铤而走险者前赴后继。
仅以男子100米为例。在北京遭遇千夫所指的加特林——虽然大多数中国观众并不这么看，但在100米预赛出场被念到名字的那一刻，迎接他的是媒体席数百外国记者竭尽所能的嘘声——职业生涯两次药检呈阳性，按规定应终身禁赛，却只在第二次被禁赛4年；泰森·盖伊2013年7月查出类固醇阳性，因“积极配合调查”只禁赛1年；同年，鲍威尔使用羟麻黄碱被判禁赛1年半，通过上诉减刑到半年……而他们得到宽大的主要原因，竟然都是“认错态度较好”以及“积极主动配合调查”。
另一方面，如此多涉药者能够长时间依然活跃在顶级赛场，除了他们总是得到从轻发落外，有研究显示，部分禁药对使用者成绩提高的效果近乎终身受益。这几乎是告诉所有运动员，使用禁药在田径领域是一桩低风险高收益，稳赚不赔的买卖。
就在几天前，法国警方刚刚将国际田联前任主席迪亚克收押，对他的腐败问题展开正式调查，而迪亚克的重要罪状之一，就是收受贿赂从而对几名俄罗斯运动员的兴奋剂丑闻延期处罚，使他们得以参加2012年伦敦奥运会。
对于在这个时候接盘的塞巴斯蒂安·科来说，兴奋剂问题已经到了他必须解决不可的程度了，贵为奥运第一大项，田径场上严重缺乏有市场影响力的优质偶像，且深陷禁药丑闻泥潭，整个项目的关注度与市场价值都在急剧萎缩，一旦哪天博尔特这杆大旗也轰然倒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病去如抽丝，田径世界面临的兴奋剂危机，远不是针对俄罗斯人的一纸处罚就能解决的。
事实上，塞巴斯蒂安·科的这项处罚决定看似生猛，实际效果却很难让人看好——根据以往经验和国际田联的调性，很可能没过多久，所谓“无限期”处罚就因为俄罗斯方面的“认错态度较好”以及“积极主动配合调查”取消，那么，其威慑力自然也就荡然无存。就像今年8月兴奋剂事件刚被披露时俄罗斯体育部长穆特科说的那样：“（在这起事件中）俄罗斯遭遇的打击远没有国际田联的大，俄罗斯运动员经历了和其他国家运动员一样多的兴奋剂检测。”
事情远没那么简单，把田径带出泥潭也远非朝夕之功，只有真正打破现有的“犯错者得利”的格局，引导更多运动员走上公平竞赛的道路，才能真正还运动之母一份纯净。
在牙买加队那场谈及了无数兴奋剂问题的发布会上，博尔特最后说：“有人说，我应该为了这个项目去赢得比赛，但事实上，除了我之外，这个项目还有很多清白的运动员，整个职业生涯都没有污点的选手。所以，这不是我个人的职责，这不是我一个人完成的任务，这是所有运动员共同的责任。我们应该肩负起这个责任，保证这个项目的干净纯洁。所以说还是那句话，不是我一个人，需要大家携手。”
一切，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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