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1的2024赛季已经接近尾声，今天下午，在倒数第三站——拉斯维加斯的排位赛中，周冠宇跑出了今年最好的成绩，位列第13名。这是周冠宇在官宣年底离队后的首站比赛，看起来没有了任何包袱的他也终于摆脱了过去多场在后排发车的处境。
周冠宇离队的消息在本月早些时候得到官方确认：Kick索伯车队宣布了明年的第二位车手——巴西新秀加布里埃尔·博托莱托。这位20岁的年轻人如今领跑F2积分榜，有可能成为继勒克莱尔和拉塞尔之后，史上第三位连续夺得F3、F2年度冠军的车手。明年他将搭档德国人尼科·霍肯伯格，为交接完成的奥迪车队效力。这也意味着如今索伯车队的两位车手——博塔斯和周冠宇双双失去明年的席位，他们也在社交媒体与索伯车队互相道别。由于大部分车队已经确定阵容，在明年的20位F1车手中看不到周冠宇是一个大概率事件。对于周冠宇来说，今年在索伯车队效力所面临的困难有很多。车队股权变更导致了人事动荡和工程不稳定，本赛季还剩余3站比赛，索伯车队是唯一一支没拿分的队伍，加上周冠宇想要留在F1的压力，都影响了这位车手最终的成绩。几位赛车评论员在接受懒熊体育采访时都认为，受各种因素影响，周冠宇在今年的表现完全不能体现他的真正水平。广东体育评述员张海宁形容，周冠宇在车队动荡下经历着“恶性循环”。五星体育解说叶飞则认为，赛车实力、席位压力、与车队磨合等多方面的问题都在影响周冠宇的发挥。而另一方面，新东家奥迪更青睐一位德国车手+一位年轻车手的阵容，这也降低了周冠宇续约的可能性。当事情正式确定下来后，许多疑问立马被抛出来了：周冠宇以后在F1还有机会吗？他下一步可能会去哪？周冠宇的商业价值、F1中国站的商业价值会有怎样的变化？假如周冠宇彻底离开F1，我们什么时候能等到下一个中国车手？借这个机会，我们也想尝试探讨这些问题背后的可能性。
1.周冠宇依然有机会留在F1
这不光是外界普遍关注的一个问题，恐怕也是周冠宇及其团队迫切想找到答案的一个问题。在今年的新加坡站，周冠宇在媒体采访环节就有谈到自己的未来。他表示，留在F1是头等大事，如果不能实现，会做其他考虑。他愿意为此等待一年的时间，假如时间超过两年，他可能会彻底离开F1。周冠宇还强调，无论做什么选择，在这期间（1到2年）要确保F1的大门不会关上。周冠宇作这番回答显然是长时间考虑过，并且和团队有了充分的沟通，其逻辑是清晰的：1.核心目标是留在围场，找机会重返正式车手席位，且存在一定的机会；2. 不能离开围场的视野，要让各支队伍保持对自己的关注，成为他们潜在的选项；3. 适时放弃，保证自己作为职业车手的生涯可以延续，不至于因为赋闲的时间太长让其他赛事怀疑自己的竞技状态。而这两年，恰好也是F1十多年来的一个重要节点，2026年的规则大改预计会让F1的竞争形势发生极大的变化，触发车队进行调整的需求，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人员调整。叶飞向懒熊体育表示，真正的窗口期可能会出现在2026年夏休期间，当规则大改后上半年格局确定、车队问题理清之后，各支队伍有可能在夏天作出人员调整。那也意味着周冠宇会迎来自己最后的机会。想要达到上述目标，对周冠宇最为有利的就是成为某支F1车队的后备车手，不少失去席位的车手都选择了这条道路，等待重返赛场的机会，下赛季加盟奥迪的霍肯伯格就曾经做到这一点。也有许多新秀从这个位置走向驾驶舱一战成名。次一级的选项则是成为车队的模拟器车手，在此前意大利媒体RMC Motori的报道中，提到了周冠宇可能会到法拉利担任这一职位。而在拉斯维加斯站F1的官方采访中，周冠宇提到，围场内已经有几支车队有兴趣让他担任后备车手，目前双方也在讨论当中，但还没有做出任何决定。对于想留在围场的周冠宇来说，这肯定是一个利好消息。
▲2022赛季首秀就拿分，周冠宇给人们带来很大惊喜
关于后备车手和模拟器车手，叶飞也向懒熊体育介绍了两者的区别，他表示，后备车手，也即通常说的队内3号车手需要在车队注册，并随队出征各分站，随时准备在意外情况时接替正式车手出战，而拥有多位后备车手的大车队分工则更加细化，法拉利在本赛季替补登场的车手是比尔曼，另外两位后备车手吉奥维纳兹和施瓦茨曼主要代表法拉利参加WEC世界耐力锦标赛；模拟器车手一般不会出现在赛事前方，而是在各车队的工厂里通过模拟驾驶协助车队调校、研发赛车部件，他们驾驶获得的数据将被反馈到前方。今年中国站期间，RB车队就曾对懒熊体育介绍，后方有一个数十人的团队在不分昼夜实时支援前方的比赛。两相比较，自然是后备车手“刷脸”的机会更多。然而，不管是从如今F1的商业收入增长还是市场上的车手数量来看，车队毫无疑问是处于买方市场，可以待价而沽。而周冠宇一来不像博塔斯一样，拥有非常丰富的围场经验和优异成绩，二来也堪堪脱离了年轻车手的行列，这对他而言都是不利的情况。为了补足这些劣势，他和他的团队可能会为这个席位付出高昂的代价。但无论如何，想要获得重返F1正式车手的机会，必须要付出这个代价。因为一旦从F1离开后与其他赛事签约，除非是一位在F1里面都极为优秀且履历丰富的车手，例如费尔南多·阿隆索或库比卡，否则就相当于堵死了回归F1的大门。这也是为什么周冠宇此前谈到有几个其他赛事的车队和他接触，但他首要目标仍然是留下来。F1这个赛车殿堂，总是会吸引车手为它付出更多。
不论是留作后备车手还是到其他赛事效力，毫无疑问周冠宇的商业吸引力都会下降，这与他自身的出场时间、F1与其他赛事巨大的商业差距，以及中国赛车运动文化的发展程度都有关系。如果周冠宇能够留作后备车手，这对他的商业吸引力是最有利的一种情况。出场时间锐减、甚至一个赛季都枯坐板凳固然会减少周冠宇的曝光，但周冠宇仍然留在围场内，作为国内第一位F1正式车手，他依然会在车迷中具备号召力。
▲今年F1中国站期间，懒熊体育对周冠宇商业合作的不完全统计
在今年F1上海站期间，F1首席商业官Emily Prazer对懒熊体育表示，在中国，F1现在拥有 1 亿车迷，其中一半是在过去五年中加入这项运动的，其中超过三分之一是女性，超过一半的车迷年龄在 35 岁以下。要知道，过去五年里周冠宇在F1征战了三年，他伴随着新一代车迷的成长，甚至就是其中部分人开始关注F1的理由。同时，周冠宇留在队内也使得一些希望在F1赛场曝光的品牌可以继续拥有这个渠道。而参考里卡多等人作为后备车手时的经历，周冠宇在中国站时的赛训任务反而不会像今年一样繁重，会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投入到围场内外的商业活动中。今年上海站，周冠宇能够在场内外带来的商业效应，不管是门票还是各合作品牌的活动，其轰动的效果令人印象深刻。甚至可以说，哪怕是其他车队的一些价格高昂的招待服务，其销售也受到周冠宇的影响，这就是“周冠宇效应”最直观的效果。相反，假如周冠宇没能留在围场，所有的影响力都将大打折扣。F1作为世界上影响力最广泛的汽车赛事，在近几年的传播效应、商业增长都达到了一个空前的地步，没有任何其他的汽摩赛事可以和它相提并论。
▲2024 F1上海站，周冠宇成为大多数车迷来到现场的理由之一
在国内则更加如此，受制于本土尚处于启蒙阶段的赛车文化，哪怕是一些资深车迷，对F1的关注都远远大于其他汽摩赛事，更不用说是近几年通过媒体内容被吸引而来的新车迷。在上海有20年历史的F1中国赛，是普罗大众接触顶级汽车赛事为数不多的渠道。其他场地赛事，不论是WEC还是印地赛车，离国内的车迷都有了时空物理上的隔阂，FE和TCR赛事的关注度，相比F1则可以说是九牛一毛。可以说，周冠宇目前就是国内在赛车方面唯一的大众话题，这就是顶级体育赛事明星带来的社会效应。从这些方面来说，哪怕大部分国内车迷都没有将压力给到周冠宇本人，但他身上的确背负着太多的联系，这使得他或许也没办法轻松地从F1“一走了之”，而是要尽可能尝试留下来。而外界也都期待着，在留下众多回忆的三年首秀之后，周冠宇能在围场里将自己的故事续写下去。
在周冠宇进入F1之后，不时总会有人问起“下一个周冠宇在哪”，人们总是希望一个事物的出现是一个好的开始，而不是一次偶然事件。三年过去，在周冠宇即将暂别F1正式车手之际，这个问题似乎愈发重要了起来。在周冠宇失去席位的如今，中国是否有可能效仿日本和德国，通过车企的介入为本国车手争取一个席位？从短期来看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近年人们一度希望像吉利这样投入赛车的品牌能有机会进入F1，但事实上，即便吉利成为阿斯顿·马丁的第三大股东，身为车队和品牌老板的劳伦斯·斯托尔也不会轻易松开车队的话语权，毕竟他的儿子兰斯·斯托尔已经稳坐车手席位。而在F1车队席位成为抢手货的今天，中国品牌是否愿意下决心与其他大财团竞争昂贵的席位，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即便是F1当中垫底的车队，其价值也接近了10亿美元，每年的研发、工程各方面的费用也接近1亿美元，而要招募到合格的顶尖工程、研发、管理人才，更是需要在赛车圈的人脉积累和口碑，中国品牌距离这些要素还有很远的距离。如果想要等到F1车队席位的扩张，目前看起来则是更加困难的一条路，且竞争同样激烈。从去年开始，通用集团与美国安德雷蒂车队就一直在谋求此事，但即便是付出2亿美元的补偿费，F1与各车队也不愿意多一个人来分蛋糕。虽然安德雷蒂与通用获得了国际汽联的首肯，甚至将此事闹到了美国国会，但目前的进展依然不明朗。
而如果是以引擎供应商的角色进入F1，且不说中国汽车产业目前整体方向是主攻以电动车为主的新能源车型，在高性能内燃机方面的技术积累远不如传统的汽车发达国家。即便是通过与沃尔沃合资的技术实现赛车动力单元自研的吉利领克，目前的发展方向也并不明朗，他们即将与集团旗下的新能源品牌极氪合并。而吉利在今年5月与雷诺合资成立动力总成技术公司HORSE Powertrain Limited，主攻甲醇、氢能源等低碳、无碳燃料的汽车技术。此后F1的重要赞助商，沙特阿美石油也入局成为小股东。不少人猜测，吉利此后有机会以引擎供应商的形式进入F1。然而，且不说HORSE的动力单元研发是否有针对F1方面的项目，作为一家刚刚起步的合资公司，要在2026年赶上F1规则大改，拿出一副具有竞争力的顶尖动力单元，其可能性非常小。并且，雷诺旗下的Alpine F1车队目前同样对自己的发展方向感到模糊，此前对巨星股东敞开大门、看起来要在商业化更进一步的他们，在本月刚刚宣布裁撤300余人，要将车队重心回归到竞技方面。未来的Alpine车队会如何发展，目前很难看到眉目。而其他车队的动力单元或是依靠背后的车企进行研发，或是本身就具备深厚的技术积累，HORSE在短期内基本没有插足的空间。因此，在厂商这种外在动力能够起作用之前，具有潜力的车手依然是最核心的要素。有人说，周冠宇的出现在中国是一个偶然事件，是极高的天赋和顶尖的资源，努力和长期高额投入，再加上一个合适的窗口期，天时地利人和所造就的结果。诚然，这是包括周冠宇在内，大部分F1车手都要具备的条件。并且，不同于成长在英国这样拥有发达卡丁车和青年赛事体系的车手，中国在过去无论是汽车工业还是经济层面都缺乏培养顶级赛车手的土壤。然而，放在2024年再看，我们等待下一位周冠宇的时间可能不会如想象中那么漫长。放眼全世界正在参加低级别方程式的年轻车手，特别是竞争极其激烈的欧洲方程式赛事，我们能够看到一些表现不俗的中国身影，有机会在五年内登上世界级的职业赛事舞台。18岁的年轻车手谢咏霖是这批年轻人当中走得最远的一位。在今年经历英国GB3赛事的历练，获得年度第7名之后，谢咏霖将在明年正式踏入国际汽联（FIA）F3方程式锦标赛的舞台，代表Hitech GP车队参战。这是继2019年的叶一飞之后，中国再次有青年才俊能进入这项赛事。与FIA授权的各地F4赛事不同，F3赛事自2019年改制以来首次设立了这一世界级别的锦标赛，它的前身主要是周冠宇参加过的欧洲F3以及国际GP3赛事。而从F3毕业的叶一飞目前已经成为了WEC的明日之星，代表豪门厂队法拉利出战。这不得不让人期待谢咏霖未来的发展。
▲谢咏霖将在明年进入FIA F3锦标赛
在谢咏霖以外，还有几位中国年轻车手正在欧洲各地参加F4赛事。16岁的崔原溥目前在英国F4锦标赛排名第9，在新秀杯排名第2，他在13岁时就与F1梅奔车队青训签约；另一位车手傅宇豪则在该赛事中排名第19，新秀杯第6。意大利F4锦标赛方面，15岁的中国台湾车手叶睿恒位列新秀榜第9，张石墨位列第13。这些车手在未来有机会更进一步。当然，不管是F3还是F4，距离F1甚至是同为世界锦标赛的WEC都还有很遥远的距离。我们很难预知这些年轻车手未来会如何发展，又是否能在众多天之骄子中真正跨过进入顶级职业赛事的那座独木桥，毕竟，每年参加F3乃至F2赛事的几十位车手当中，最终能进入F1的不过是寥寥数人。但至少对国内车迷来说，在顶级赛车舞台上看到中国选手的希望依然存在。但在短期内，离F1的大门最近、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个周冠宇的人，依然只有周冠宇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