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关窗截止时间，还剩不到90分钟，美国人贝达德·埃格巴利 (Behdad Eghbali)，切尔西的控股股东之一，终于结束了一番漫长而激烈的谈判。他即将打破英国足球的转会纪录。

戏剧化的剧情，继续蔓延。

这是一个周二的夜晚，格林尼治时间，2023年1月31日，晚上9点30分，伦敦西南，切尔西的科巴姆训练基地，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随着转会截止倒计时临近，信心逐渐消失，这时鲁伊·科斯塔终于让步了：达成协议，本菲卡将以1.06亿英镑（1.21亿欧元）的价格，出售恩佐·费尔南德斯。

这可能是又一个切尔西撼动欧洲足球根基的时刻。

一、世界杯选角儿

恩佐对切尔西的球探体系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名字。在他世界杯成名前，甚至在他2022年夏窗从河床转会本菲卡之前，切尔西的球员信息系统里，就有了这个年轻中场的标识。不过和绝大多数球迷一样，切尔西对恩佐的真正重视，始于卡塔尔世界杯。阿根廷的这位年轻人，在梅西身边、在阿根廷开局不利后，作为中场闪耀登场，阿根廷最终夺冠，恩佐成为世界杯最佳年轻球员。

然而这笔历史性交易的故事，是一场激烈而紧张的谈判。

故事的起点，要回追到2022年夏天，当时托德·伯利和埃格巴利组织的Clearlake基金领衔一个收购财团，接手了阿布被迫退出的切尔西。美国投资人为他们在转会夏窗期间的目标球员，设定了一个系列计划。中场的调整，被认为是一个特别需要加强的领域，但当时的主教练托马斯·图赫尔不认同老板的判断。

▲托德·伯利（右一）和埃格巴利（右二）

此前一年为切尔西赢得欧冠的德国人认为，本队青训培养的加拉格尔，应该成为中场主力接班人，坎特的存在，依旧是中场战力的保证。图赫尔的计划，是投资防线，以取代离开的吕迪格和克里斯滕森，此外还要加强进攻。于是在转会管理人员不到位的情况下，伯利身兼“临时转会总监”，引进了中卫福法纳、中卫库利巴利、左后卫库库雷利亚、前场斯特林和前锋奥巴梅扬。

夏窗关闭前，中场扎卡里亚从尤文图斯租借加盟，但在那个时间节点，图赫尔不论带队成绩，还是和新老板的关系，都决定了他在切尔西没有未来。

一周后图赫尔被解雇。

再快进6个月，图赫尔的继任者波特，在与一个新招募的转会团队工作。这个团队成员依旧不完整——经验丰富的格拉斯诺夫卡娅和门神切赫，因为是“阿布的人”，早被清洗出局，新到任的，还没到期。这个新团队将快速边锋和年轻中场，确定为冬窗的主要目标。

世界杯上的亮眼表现，让切尔西确信，恩佐·费尔南德斯是他们想要的人，俱乐部决心明确。一位美国投资界的消息人士早说过：“根据我的经验，伯利和埃格巴利，只要想购物，很少带着空购物袋回来。”

彪悍豪横的美国投资人，在2022夏窗遭遇过失败：切尔西曾与利兹联俱乐部达成协议，5500万英镑签下巴西边锋拉菲尼亚，但拉菲尼亚只想去巴塞罗那。最终转会破产。汲取了教训后，切尔西首先要做的，就是说服恩佐·费尔南德斯本人认同切尔西。

二、先球员后俱乐部

这一步工作非常顺利，费尔南德斯世界杯结束，就迫不及待地想登陆斯坦福桥。

切尔西为什么愿意花费破纪录金额，去求购22岁的恩佐？

数据。恩佐的天赋有目共睹，而这位全能中场球员的数据，更支持了这一点：在欧洲五大联赛中场球员比照中，虽然他只有半赛季不到的数据，但压迫、抢断、射门、跑动距离、覆盖范围等等，恩佐都是出类拔萃的。唯一问号，是他对英超的适应性。

▲本菲卡主席鲁伊·科斯塔

恩佐急不可待地向本菲卡俱乐部施加压力，迫使俱乐部接受切尔西条件。不过本菲卡主席、球员时代优雅无比的鲁伊·科斯塔，是一个强悍的谈判对手。美国私募基金咄咄逼人的购人谈判策略，直接激怒了鲁伊·科斯塔。

2023年1月3日，科斯塔与本菲卡体育总监鲁伊佩德·罗布拉兹、副总裁路易斯·门德，斯一起飞往伦敦，进行转会细节谈判。切尔西一周前的提议，是为费尔南德斯支付1.27亿欧元（1.126 亿英镑）——这对两家俱乐部、对英超和葡超两个联赛，都是创纪录的转会费，也是职业足球史上非前锋球员的最高转会。

三、豪横鲁莽的伯利

科斯塔其实很不愿意与会——他此前通过一系列努力，想说服费尔南德斯延迟离开本菲卡。本菲卡在2022夏窗卖掉达尔文·努涅斯之后，财务健康，联赛高居榜首，欧冠也有淘汰赛前景。可恩佐一意急于离开。

这次谈判，成为了一场噩梦。伯利本人出席，此前圣诞节期，他派遣的保罗·温斯坦利给本菲卡有过口头承诺，可谈判来到伦敦后，伯利完全不认，重新提出的转会费，不到此前承诺1.27亿欧元的四分之三。

本菲卡陷入残酷现实：售价没有此前认为的那么高，而恩佐·费尔南德斯已经极不稳定，公开要求在新年假期返回阿根廷休息。队内氛围受到很坏影响。

科斯塔被美国人出尔反尔的行为深度激怒，直接走出了会议室。

本菲卡之后的下一次新闻发布会上，主席透过主教练，表达了对伯利及其切尔西同事的看法。

“切尔西想要购买恩佐的做法，是对我们所有人的不尊重，”施密特如是说，“我无法接受他们的所作所为……让球员心神不定，同时假装他们达成了各项支付条款。之后再度谈判，又要开始打各种折扣……我无法接受他们的所作所为。”

让费尔南德斯“发疯”的，是切尔西不仅许诺他成为切尔西核心支点，更保证他税后薪水将增加4倍以上——每赛季超过500万英镑。

本菲卡试图说服费尔南德斯，让他从世界杯以及这次切尔西转会的狂热中平静下来。这个过程中，科斯塔尝试了几种说服方式。他敦促费尔南德斯至少再留在里斯本6个月，赢得葡萄牙联赛冠军，作为英雄离开俱乐部。同时也敦促他对切尔西保持谨慎。科斯塔告诉费尔南德斯，他的上限“可以更高”、可以去比这家西伦敦俱乐部更好的俱乐部。详细解释切尔西正处于动荡之中，新老板趾高气扬、却不懂足球，蛮横套用美国职业体育操作的经验，会做出各种错误的决定，很可能在2023-24赛季无法获得欧洲冠军联赛资格。

▲2022年夏天，本菲卡刚刚以1000万欧元签下恩佐

科斯塔甚至对恩佐说过，2023年夏窗，会有“更大的俱乐部为你而来”。

与此同时，科斯塔还提出补偿费尔南德斯在葡萄牙打完本赛季所面临的潜在经济损失，本菲卡将修改他6个月前刚签署的合同——从河床加盟时，初始转会费为1000万欧元，此外还有200万欧元的税后“忠诚度条款”。科斯塔愿意补偿他目前的薪水，与切尔西许诺薪水之间的差额。

恩佐·费尔南德斯情绪稍有平复，在他22岁生日前两天（1月15日）回到了本菲卡一线队。随后在葡超2比2里斯本德比战中有所发挥。这时候，大多数人都认为，出尔反尔的切尔西，已经没法于冬窗争取恩佐了。这笔交易暂时死了。

四、栈道断，陈仓修

然而本菲卡并没有像他们此前表现得那么“光明磊落”。主席科斯塔演的是球迷爱看的正面角色，黑脸自然也有人演——在英超强势购买力面前，本菲卡本质就是一个加工厂，买人卖人、赚钱最大。因此本菲卡俱乐部董事会的一些成员，始终保持着和切尔西沟通，仍然有人鼓励切尔西留在谈判桌上。

之后在本菲卡，费尔南德斯又随队夺取了两场胜利，然后切尔西在关窗前的1月30日，正式重返谈判桌，不过却换了一个人来负责主谈：伯利的搭档埃格巴利。

与科斯塔和伯利不同的是，埃格巴利更冷静乃至冷酷，纯商业谈判表现，拒绝让情绪和个人感受扰乱交易，这后来被认为是交易最终达成的关键因素。

回到谈判桌上，关窗截止倒计时中，本菲卡觉得自己更有底气。他们知道切尔西对其他中场球员的求购都失败了：布莱顿的凯塞多、埃弗顿的奥纳纳等。他们还知道，欧足联马上会修改球员合同规则，杜绝禁止切尔西为达标财务公平竞争，而使用的新签球员超长合同来均摊成本的做法——这意味着美国人必须在这个冬窗注册费尔南德斯的8.5年合同长约。

所以本菲卡觉得，切尔西完成交易的紧迫感十足，他们在英超联赛中的成绩也继续糟糕着，需要各种强援。

于是科斯塔明确表态，他仍然不想出售，除非切尔西完全满足恩佐·费尔南德斯的1.2亿欧元违约金条款。不接受这个价格，不可能有切尔西的分期付款。

又一场激烈的谈判，持续了两天。伯利没有再和科斯塔会面，本菲卡主席再次提前离开，因为本菲卡在周二晚上（1月31日）有联赛，谈判的第二阶段，由科斯塔的副手负责。而这场联赛，恩佐没有进入比赛名单，切尔西派出医务人员前往葡萄牙，为球员转会前体检做好争分夺秒的准备。

切尔西不得不提高了正式报价，但不愿意接受违约金条款，作为妥协，他们提议签下费尔南德斯，并在本季剩下时间里将他回租给本菲卡。然而这一提议，却被费尔南德斯本人否决：他坚持立即搬家！

距离截止时间还剩不到4小时，两家俱乐部通过沟通这笔交易的经纪人佩雷斯（Uriel Perez）和门德斯的公司Gestifute寻求解决方案。最终通过降低经纪人佣金，达成妥协——10%的佣金降到6.56%，这样本菲卡节省大约400万欧元，再加上切尔西增加额外100万欧元转会费，将使最终转会费，和2022年圣诞节期间双方的口头承诺相同。

时间来到1月31日格林尼治时间晚上9点30分，本菲卡联赛刚获胜，科斯塔立即批准了这笔交易，各方匆忙完成文书工作。内容条款包括，首笔支付大约3000万欧元，总价1.21亿欧元转会费剩余部分，分5期支付。

▲本菲卡主教练施密特中国球迷不陌生，他在国安执教过2年

本菲卡仍然对结果不满意。科斯塔担心恩佐的离去，会让本菲卡成绩受影响，同时本菲卡俱乐部有太多人在抱怨伯利及其同事的傲慢。主教练施密特倒是比较务实，“本菲卡俱乐部，比任何一名球员要更重要，”他如是说，“我们需要乐于为本菲卡效力的球员，他们要对为本菲卡踢球而充满热情。如果一名球员自己决定离开，同时有俱乐部愿意支付相应成本，那么我们无能为力。”

切尔西的美国老板们，至少在谈判桌上，一切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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