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参加几个饭局，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大家酒过三巡，相互熟悉之后，男士都围在一起聊孩子与教育，女士则在一起聊红酒、购物、服饰等。

不经意间，女士们还会惊讶道：“现在男人们都活得像一个家庭’主男’了。”

的确如此，我身边的很多男性朋友们会把孩子与家庭放在第一位，这跟我们的父辈完全不同。我记得父亲小时候很少陪伴我们，他似乎永远都有忙不完的工作，而且多数时候，那些看似不重要的事情他总认为是重要的，以致于我都上大学了还以为父亲不爱我以及这个家庭。后来对比才发现，那是一个时代的共同特性，所有的父亲都很少参与到家庭中去，孩子多数是交给母亲的，分工明确，而父亲只管去赚钱养家以及乱七八糟不太重要的事情。

“女性消费的投入非常高，而经济大环境调整，改变了人们生活方式、出现了新的变化。”北京大学教育学与心理咨询专业的刘嫚也发现了这个趋势，她对懒熊体育说：“我身边所在小区都是高精英的小区，没有一个是三胎家庭的，基本都是一胎、顶多二胎，爸爸就扮演更多角色。”

在刘嫚看来，一个大的社会转型期到来，尤其是一二线城市，男性越来越意识到子女以及教育的重要性。另外，在这两年转型时期，经济、社会与文化在调整，男性有了越来越多的时间给予到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家庭中去。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趋势，因为在过去一年来，我一直关注一个现象叫“社会转型”的话题。从经济领域的去房地产化与教育行业的双减等，到各种税务行业的规范化以及政治层面提出的”公平优先，兼顾效率“，这肯定会是一个大时代的转型。所以，在今年1月12日懒熊体育的第六届嘉年华的演讲里我就把“社会转型”当做一个关键词来解读，引发不少共鸣。今天，我就把这个几乎影响各行各业的“社会转型”来进一步分析——当然，更主要的是跟体育产业的关系。

根据英国社会学家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的观察，社会转型需要三大因素，文化、经济与政治，特别是后者的影响更大。而在社会转型期，人们的生活、价值体系、行为方式等都会发生重大变化。

“我是研究哲学的，我们称这种为‘扫地哲学’，风往哪吹就往哪扫，要顺势而为，不要跟趋势做对抗。”北京大学国家体育产业研究基地秘书长何文义对懒熊体育说：“人们对技术趋势、文化趋势的感知会比较强，但社会转型的趋势往往人们容易比较麻木，感觉离自己比较远。”

按照何文义的解释，我们从20世纪60年代提出来的“效率优先”到现在是“公平优先”，这是一个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所有的商业与经济活动都得围绕这个方向。1986年，邓公因提出“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而成为美国《时代》周刊年度封面人物，而这句话也成为坊间最流行的一句话。在此之前，1981年10月8日国商大厦开始建设，结果到第二年的4月提前了94天就提前竣工，创造了不到5天就建完一层楼的“深圳速度”，并获得94万港元的奖金，轰动全国。与“深圳速度”更快的是“蛇口速度”，他们提出了“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一系列的趋势都指向了解放思想，发展经济，并聚焦了最核心的关键词：效率。

但在改革开放进入到第43年时，我们从“追求效率”到“追求公平”的转变，从追求高速发展到现在的高质量发展。我们可以看到，过去政府在房地产方面的收入比重要占到37%左右，突然放弃房地产的发展，这个37%怎么来弥补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政府对经济与房地产调控的决心。由此我们也看到精准扶贫、税务改革以及对直播、教育等行业的重新调控，最终实现一个“公平优先，兼顾效率”的一个状态。

而在这个过程中，之前在商业效率方面处于弱势的体育得迎来了一个好的转机。因为体育大家都知道“慢”是它的特征之一，我们看到NBA、英超、法甲甚至是斯洛克赛事等，这些动辄都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他们需要长期的积累、更多人参与，但同时是能够给人们带来好的、积极向上的东西。所以，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体育是符合当下社会转型发展节奏的。要不了多久，也会看到其他行业在理解清楚这个社会转型大背景之后，更多地参与体育、文化等软实力方面的产业上面来。

“体育产业要找到同频去做，不要跟趋势做对抗，积极去理解这种社会转型，而不能出现躺平思维。”何文义说。

几次重大社会转型：风往哪吹

可能很多人会感慨，对于70后、80后是一个相信努力可以改变命运的一代，因为大家的出身、起点、财富等差不了多少，机会都在那儿，而唯一可以改变现状的就是努力，甚至是玩命努力。我们从一些文学作品上也能看到，这两代人但凡努力、勤奋一些，都可以获得肉眼可见的回报与机会。而在未来，可能出现另一种现象是，大家付出地更多，但回报却更少，因为现在的方向是“公平优先”。

但如果我们把时间调到很久之前，也会发现这种社会转型并不陌生。

1954年2月，中国通过了《公私合营工业企业暂行条例》，也就出现了“公私合营”，并在随后的几年内完成了这一转型。另一件则是国企改革，在1995年到2002年之间，全国各地推行了经济体改革，对有亏损的国有中小企业、集体性企业进行“破产与解体”，没有出现亏损的企业实行“转制”，他们的身份由国企职工转换为“失业人员”，造成了全国上千万的下岗职工。在这个社会转型的大背景之下，他们有的成为了个体户、建筑工、保安等。当然，也有不少人重新找到事业与人生的方向，并再次走到社会的聚光灯下。

“人类在历史发展中常常要面临来自人或自然的一系列重大挑战，在这些重大挑战交汇的关节点上，人类社会存在多种可能的走向。”英国历史学家阿诺德·约瑟夫·汤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说。

▲每年冬天，后海都有数以万计的人滑冰，而在中国滑冰历史已有上千年，来自《宋史·礼志》记载。

正如汤因比所说，在这些重大交汇的关节点上，人类社会的走向会有很多可能性。也就是说，对于文化、生活习惯、经济都会有一个巨大的变迁。

以2021年的教育行业为例，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可能压根想不到这些变化的到来，他需要解雇几万名员工以及直播农业带货；而学而思的创始人张邦鑫也想不到自己的公司会缩水3000亿元，重新面临做什么的问题。在巨头之外，一位教育公司的CEO在2021年底一口气裁员了3000人，连公司的餐补与出差打车报销都取消了。

“我们在找寻一种更符合青少年成长的商业模式，更有利于更多人的，而不是突出某一个人或一群人。”这位创始人说，公益化会是他们很重要的业务之一。

社会转型带来的变化：更关注自己

具体地来说，这次社会转型的趋势方向是从追求速度到追求高质量发展，”速度“不再最重要的标尺，而是“高质量”。何谓高质量，虽然评价标准不同，但大多都是跟健康、可持续、高门槛、高投入等词相关。

我记得我做商业记者那几年，看到的商业社交场景非常不健康，有一个例子令我印象深刻。一个三四线城市的房地产开发商，身患糖尿病打了胰岛素仍然可以喝半斤多的白酒。当然，那时候的商业模式相对粗放，把几个重要的环节搞定就可以保证一个高营收、高利润了，所以大家即使牺牲掉身体也愿意。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以牺牲身体、时间为代价的商业环境总是不可持续的，当走到某个节点时，便会以特殊的方式来结束它——这几年，房地产、教育等行业大调整时，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又好像都能从自己的角度来评论一番。毕竟，“买房置地”是中国人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首选性习惯，多数时候买房子跟其他无关，就是解决一种安全感。

今天，这些行业重新调整时，人们要做的事情就得是可持续性的一个行业，过去大部分重复、模仿性的商业虽然也有一定价值，但替代性太强，未来必须在硬科技、商业模式等创新上下功夫；再或者就是体育、音乐、美术等这些可以给人们带来美好的事情值得长久投入。何文义就举例说他朋友的一个孩子，本来介绍很多工作都找不到感觉，但最后这个孩子在动漫方面找到了方向，做得风生水起，一个月收入好几十万，比他们北大老师一年的收入还多。

“未来的孩子都得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才会投入、做出一番事业，而不是按照之前的商业模式去做重复。”何文义说。

▲在一次做核酸排队时拍到这张照片，体育的社会意义在重大事件更加明显，比如武汉疫情方舱医院改建基本来自体育馆（韩牧/摄影）。

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在社会转型之后，人们空出来的时间怎么打发与消化掉？

当然，最大的可能就是文章开头所说，很多人有了更多的时间留给自己，然后分配给自己的孩子与家庭。由此，一些文化也会随之改变，比如过去“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之下所有人都想着创业，所以大家连陪家人吃饭可能都没有时间，但现在释放了很多的时间留给兴趣与爱好——我们的价值观自然而然也会变化。

评价体系变化的背后：体育是“情感商业”

前面说了很多社会转型的方方面面，回到体育产业，实在的影响也会到每一个细节。因为整个社会的评价体系会发生变化，背后的人格、成就感、成功等标准都会发生变化。或许，过去做一家高营收、高利润的公司会成为榜样，但以后可能唱一首好歌、有一个好身体甚至是做了一次精准扶贫会成为榜样。在这个过程中，体育的本质有一部分还是属于“情感商业”，如何抓到“情感”的连接点才能使体育公司做得更大、更健康。

这里面最主要的就是得拥抱年轻人。

当然，拥抱年轻人也只是一个方式而已。现在品牌最焦虑的就是现在以及未来的年轻人不跟自己玩了，所以他们的产品尽量的年轻化，或者表达年轻化。就像体育产业跟其他商业领域一样，做产品与公司的都是三四十岁的大叔。大叔没问题，还有老爷爷做企业也做得很好。关键是，大叔做的产品要年轻化、给年轻人看，而不是大叔的产品做给大叔看、使用。体育本身是那么酷、那么美、那么能够抵达情感深处的美好事物，偏偏给搞得“老气横秋”、一种快被时代淘汰的压抑感。

以我们公司的内容同事为例，有一次选题会他们提到“年轻人都在过圣诞节”，而不是春节。这个信号的另一种解读就是，春节是跟长辈、七大姑与八大姨一起过，而圣诞节可以不受这些约束、年轻人怎么快乐怎么来。这就是一种流行与消费趋势，我们的体育产品与公司得跟得上。以电竞为例，为什么那么多品牌与人会关注，主要还是可以聚拢年轻人，今年的杭州亚运会也会有8个电竞项目成为正式项目：分别是《AOV（王者荣耀国际版）》、DOTA2、梦三国2、FIFA足球、炉石传说、英雄联盟、PUBG手游、街霸V。

对体育公司来说，这些趋势不可错过。

此外，就连奥运会都开始跟年轻人一起玩了。2020年12月7日，国际奥委会同意在2024年巴黎奥运会增加了攀岩、滑板、冲浪、霹雳舞。这些项目是年轻人喜欢的，而品牌往往会追逐年轻人，这也是他们的长期焦虑所在——年轻人会不会不带我们玩了？

“城市会成为孤独之地。一旦承认了这一点，我们就会明白，引发孤独的并非肉体上的孤寂，而是联系、亲密关系与血缘关系的稀缺或不足。”英国作家奥利维娅·莱恩（Olivia Laing）在《孤独的城市》一书中写道：“在词典里，’不快乐’的定义是：因缺少他人陪伴而产生的结果。”

社会转型、追求公平。在这个大趋势之下，体育或许能给一部分带去“快乐”。这个，我是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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