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相声和冰球出身的创投圈异类,吴幽说体育的水还没烧热 | 投资人说

2022-03-30特别策划范明辉

2013年,有人和雷军说:“有个小孩特有意思、好玩,介绍你认识认识。”带着好奇心,雷军主动认识了这个“小孩”。这个人就是吴幽。


说相声、专业冰球运动员、复读一年艰难考上大学但又辍学做淘宝店、投资精神科医院、成为镜湖资本创始合伙人……你很难相信这个大开大合的人生剧情属于一个90后。带着对这些经历的好奇,懒熊体育在一个下午和吴幽聊了聊,试图解答一个问题:“凭什么是他”?


和有相声童子功的吴幽聊天,想犯困是很难的,吴幽很敢说,也很会说,谈话中经常蹦出“风口就像搅屎棍,投资人经常握住有屎的那一端。”这样“提神”的吴氏语录。配合钢珠落地一样干脆的语气和指挥家一样的手势,你很难不被他的情绪鼓动,跟着他“燥”起来。


和他的表达方式一样,吴幽的出身在创投圈也是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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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创投圈主要由三类人构成,一类是从TMT行业尤其互联网巨头功成身退的老兵,例如在阿里巴巴任职超过十年的王刚和前百度副总裁王湛;一类是在传统行业赚到钱的老板或者是二代们;还有一类则是那些创业成名而后转型做投资人的。


而吴幽则是彻头彻尾的草根。吴幽出身苏北农村,吴幽小时候说过相声,后来被选中打冰球,一路打到了国青队,但对他来说,这些都很难称得上是爱好,而是和剪头、做玉雕一样,是一门让自己不至于挨饿的“手艺”。在从国青队退役后,复读了一年的吴幽考上了中国矿业大学。他的人生本来应该在矿井下展开,但在600米深的矿井里,吴幽强烈地意识到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虽然在采访中吴幽谦虚地说,自己的成功不过是因为“赶上了”,但这种成功更是他带着不服气,和命运拔河赢来的。


这种不服气让吴幽身上有着一种对“干大事”的饥饿感,让他做出了很多看起来大胆甚至极端的决定——刚上大学,吴幽就组织起了“读书会”,读书会的口号是“聚天下之贤才,成世间之伟业。”招新声势之大惊动了校长;在大学期间吴幽没有把心思放在上课上,他代理过报纸、卖过面试正装、还倒腾过学英语用的耳机——全校8000人,他带人卖出了4000台。大二时,羽翼丰满的吴幽顶着学校的压力辍学创业,抓住了化妆品的电商红利,赚到了钱。


吴幽相信,在革命的年代就要闹革命,想成功就要抓住这个时代最大的机会,虽然后来化妆品领域又出现了母婴化妆品红利和小众化妆品红利,但吴幽认为这些都是“小机会”,他选择了这个时代能干成大事的机会——投资。“人必自助而后人助之”,贵人把吴幽带进了投资圈子,24岁时吴幽做了人生中第一个基金。


这种饥饿感也塑造了吴幽横扫六合的投资方式,用他的话说“慢跑感觉跟死了一样”。吴幽不喜欢做甩手掌柜式的财务投资,也不喜欢追风口,因为竞争者众,做不了老大。吴幽最喜欢的方式是自己做局,改变一个行业的地貌,最终在一个细分领域里做到第一、唯一。


我们也和吴幽聊了聊体育。“成长经历和谷爱凌完全不同的他如何看待谷爱凌和教育?”,“冰球和体育如何影响了他的人生?”,“冰球生涯对他最大的影响是什么?”,“打冰球出身、曾经投资过英超南安普顿队,但为什么这几年没在体育领域着墨?”……对这些问题,吴幽也给出了出人意料的答案。


我们没有把这次对话”加工“成一篇文章,对吴幽这样的奇人,如实呈现他的表达也许是更好的方式。以下为对话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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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成长:冰球让我学会接受失败


Q:当年为什么学相声?


A: 我是徐州人,在徐州农村它就是一门手艺,和学理发、学捏脚一样,没有说你为什么学相声。我最早学的是玉雕,但是我雕大象雕得像猪一样,后来我就学了相声,如果我相声学不好,可能就学剪头去了。


Q:跟谁学相声?


A:江苏徐州有一个叫韩兰成的老师,韩老师是江苏曲协的副主席,以前经常上《曲苑杂坛》。他的老师是马季,所以我跟贾玲是同辈的。


Q:后来怎么学了冰球?


A:我8岁开始练足球,足球教练有一个朋友是教冰球的,记得第一次上冰的时候,我一次都没摔过,而且我原来身体素质也好,在农村没事就瞎跑,所以最后打了冰球,但是很遗憾后来就受伤了,我现在两条腿都不一样长。


Q:家里人同意你学冰球吗?


A:一开始坚决不同意。说你那么小,又去那么远地方,而且徐州人就没听说过冰球,我妈问我冰球和台球是不是一个东西,我说:“差不多,都有个棍儿。”


Q:所以就决定去打冰球了?


A:对,小时候家里穷,父母都是当老师的,从我4岁开始母亲就一直生病,父亲也顾不上我,所以当时就是想留口饭吃,没想过考大学的事儿,在农村能上个大专就很好了,我是我们村里第一个985大学生。


Q:你后来的经历和冰球好像没什么关系,你觉得这段经历对你来说是浪费吗?


A:中国当时冰球水平很差,感觉就像埃塞俄比亚参加滑雪比赛一样,我们当时打过挪威,零比二十多。所以我必须要学会接受失败。而且家里人从来没有看过我,一次都没有。


Q:为什么?


A:一是因为穷,第二是顾不上我。


Q:后来你是因为冰球特长上了大学?


A:当时是想走这条路,但是人家不认冰球,所以我是高考考进去的,还复读了一年。


Q:进了大学之后干了什么?


A:原来民国的书看多了,对大学特别向往,但是进了大学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就开始组织读书会。后来就开始做生意,其实我们家没有做生意的,除了我爸爸,基本都是农民,但我发现自己做生意比较有天赋,其实我当时还只是大一的小孩,还不知道什么是生意,但我就知道怎么进货、怎么找代理、怎么组织宣传。


Q:听说你后来辍学了?


A:对,上了一年半就辍学了,而且非常坚决,还拉了好几个人一起辍学,感觉跟造反一样,后来他们里面有些人办了休学,最后拿了毕业证,我什么都没有,我觉得我还是个比较极端的人。校长当时也很震动。


Q:然后呢?


A:我当时辍学4个月,我爸才知道,老师找他谈,但是我爸跟我说:“我不支持你辍学,但是我觉得你不辍学会很痛苦。”。我妈很久之后才知道我辍学,但那个时候我已经赚到钱了。


Q:靠什么赚钱?


A:辍学后开始在淘宝做化妆品,赶上了化妆品红利,赚到钱了。在2013年认识了薛老(薛蛮子),就开始跟着他做投资。


Q:为什么会走上从商这条路?


A:主要是做排除,做学术和从政都不太适合我,而且我有个强烈的念头是想“知道”,比如为什么会有人要开一瓶几万块的拉菲来证明自己有钱?还有我很好奇那些成功的企业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怎么处理子女关系、家庭事务,脑子里在想什么?


关于教育:从谷爱凌这事看,中国妈妈都太焦虑了


Q:说起成功,最近冬奥刚刚结束,你关注谷爱凌吗?


A:谷爱凌让我觉得温暖的一点是她很阳光,不管不顾,比赛的时候还发社交媒体吃个包子。我们传统的中国运动员都是苦大仇深的,说白了,我打冰球快乐吗?我不觉得冰球带给我快乐,中国绝大多数拿金牌的人,他们快乐吗?他们不快乐,但不快乐不是他们的错,我们一定要让下一代是快乐的。


Q:谷爱凌现在已经跳出了体育成了一个教育事件,把很多家长整焦虑了。


A:我觉得中国的妈妈过度焦虑了,我爸对我辍学这个事情他是比较开放的,后来我给母校捐赠(吴幽曾给母校中国矿业大学捐赠了1100万元),还有很多事情他也会问我一些东西,但基本还是放养的状态。不过我也很羡慕谷爱凌,因为母亲生病,我从四五岁的时候就要承担很多无形的家庭责任,神经一直在绷着,我很羡慕她的洒脱。


Q:您和谷爱凌背景差别非常大,但是都很成功,你觉得教育本身是不是一个偶然性的结果?


A:我觉得教育就是一件很扯淡的事情,比如体育,我相信体育是靠天赋的,比如说我苦练足球,有可能打上职业比赛,但是像武磊这样进国家队绝对是需要天赋的。所以我觉得要尊重教育中的偶然性,不能太紧绷。包括我现在接触了很多企业家,他们的成功也有很大的偶然性,有时候这条路你赶上就赶上了。而且家长首先还是要修为自己,家长自己都不能做好表率,你怎么能要求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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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投资观:慢跑感觉就跟死了一样


Q:你投资历史上最有意思的一笔是投资了精神科医院,我很好奇,能不能复盘一下为什么要做精神科医院?


A:首先是看到了大趋势,2013年到2014年,这段时间互联网巨头开始并购,我觉得互联网红利可能到头了,BAT只会越来越大,小喽啰没戏了。原来曾经有句话说“移动互联网会诞生新的巨头”,但事实证明在拼多多和字节跳动出来之前,BAT确实是越来越大了。


正好2015年的时候,我和几个同行去了巴西,见到了3G资本,当时3G资本在中国还没火,但是他们给了我很大的启发。(3G资本是由三位巴西人创办的私募公司,善于投资消费领域。人们熟悉的奥利奥、百威啤酒、麦斯威尔咖啡、亨氏番茄酱等产品,都来自3G资本所收购的公司。3G资本的惯用策略是选定一个天花板够高的行业,再收购行业内因为管理不善而被低估的品牌,然后对行业和入驻企业进行全方位的改造)。你看现在高瓴和中信基金这些大资本都开始去“控”企业,所以我们就学3G搞产业,我的逻辑和3G是一样的,如果你觉得这个事牛,为什么不做大股东?


Q:那为什么选中了精神科医院这个行业?


A:我的逻辑是只有在一个细分领域里做到第一、唯一才能生存,而且我会尽量做重。所以我当时就觉得要找新领域去做,当时也研究了养老、环保和教育这些行业,最后也是很偶然地锁定了精神科医院。


Q:听说精神科医院和戒毒所门槛挺高的?


A:其实完全不是。实际上中国的很多领域只是投资人不知道。当时我们进入前几乎把中国所有做精神科医院的人全拜访了一遍,研究得到的结论很坚实——公立医院满足不了需求,而且精神科医院的毛利和净利其实是很高的,我们在这个领域也没有对手,所以大有机会。我们就先收了4家医院自己干,然后赶上了机会,起来的很快,现在做到了40家精神科医院,2家戒毒所,这个领域我们的药和器械在中国也是领先的,如果我早五年搞没戏,晚五年就赶不上了,所以我觉得人有时候是红利的产物,就是赶上了。



Q:当时有没有什么困难?


A:一是不懂管理。我天生比较怕管理,不管是做基金还是做医院,人事上一直出问题,所以我一度怀疑我是不是人品有问题,老跟人干架。也是几经挫折换了好几拨人,最后才搞得还行。


还有当时不懂医疗行业。管医院是非常复杂的,做医院之前我认识一个做医院的老大哥跟我说:“吴幽你搞医院别的可以不懂,但是一定要学会处理医患关系。”。医患关系第一是病人闹事儿,第二是你收医院把医生开掉了,他们也跟你闹,这两种都不好处理。这个老大哥发明了一个非常牛的东西,叫《医患关系处理手册》,里面磕头洗脚都有,很夸张,但也很无奈。再加上竞争对手一些台面下的动作,做精神科医院的复杂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投资人的工作,我当时扒了一层皮,长时间失眠,都有点抑郁了,我的朋友一度以为我搞精神科医院是给我自己服务的。


Q:你们医院主要分布在什么地方?


A:江西、四川多一些,我们坚决不去一线城市,医院主要分布在南方和小地方。为什么?很简单,城市越小牌照越好拿,第二,我在一个地方搞,我一定要成为第一或者唯一,在地级市周围没有竞争对手,一家精神科医院就能覆盖一个地级市,一家戒毒所能覆盖相邻的地级市,你如果在北京搞就没有这种垄断的效果。


Q:未来做投资也好,做基金也好,有什么趋势?


A:我觉得在一个产业领域深扎是王道,能在产业里深扎,真正能够专注在一个行业里做的人没有几个。什么阶段、什么行业都投的基金很难,将来投资会越来越专业,比如你看我们投精神科医院,在这个领域没有任何人和我们竞争,打着望远镜都找不到对手。钱是跟着产业走的,原来那个很浮夸的投资阶段已经过去了。


Q:有没有比较偏爱的投资方向?


A: 我现在比较偏爱刚需的赛道,也就是永恒不变的东西。我有时候想:为什么要跟风投所谓新消费呢?比如王守义十三香营收22亿,有4个亿的净利润,账上现金20亿,负债是0,上游13种原材料全是自己的,还有中国前四大的花椒基地。我还认识一个做醋的朋友,一年销售额6000万。


Q:你的性格和你的投资理念有什么关系?



A:我一直想找到一个爆发点做,我觉得我这个人如果慢跑感觉就跟死了一样,我比较追求刺激,不然就不够精彩,就不得劲。特别是2014年我妈去世,对我是打击很大的,她就是一个农村的妇女,一个农村的老师,她生前连飞机都没坐过,只坐过一次地铁。人的一生不能说悲哀,但起码是很荒谬的,所以要活得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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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体育投资:我早晚要杀到体育领域


Q:作为体育人出身的投资人,为什么一个体育项目都没投?


A:其实四、五年前各种类型的项目都多多少少看过,我觉得体育里很多领域是很好的生意,但我当时觉得水还没烧热,资本是需要搭车走的,水烧到80度、85度,资本进来一整合就行,但如果是60度、70度就不太适合资本进来。就像养老,很多人觉得是个好生意,但是像我爸是六零后,在农村如果现在我没有经济实力,他可能还要给我买房子,他哪有钱养老?但是等现在的年轻人老了的时候,他们就有更多的钱花在自己身上,那个时候养老才是好生意。


就像我们为什么敢做精神科医院?因为需求有了,政策红利有了,除了体育鞋服之外的纯体育也一样,当时觉得第一个它不能容纳大钱,不像医疗能容纳大钱,50亿规模的医疗项目,一年回报10%,可能比1000万规模回报10倍要牛的多。如果不能系统性地、可复制地容纳大钱,投资很散的话,你的时间成本就很高。


Q:当时聊了什么体育项目?


A:当时也聊过万国击剑,还有一些做场馆管理的项目都聊过,但聊下来我感觉时候没到,就是刚刚我说的体育的水没烧热,当时投体育不太符合我对基金的标准。我当时去巴西见3G资本的之后就给“什么是好基金?”下了三个标准:一是规模;第二是5+2、7+2,也就是第5年、第7年+2之前把本金给LP还回去,因为等的时间太长LP可能都垮了,这一点中国能做到的基金极少;第三,要把LP投你的有形成本和无形成本都算进去,很多人其实是不算这个账的,如果这些都算进去GP、LP这个模式不一定适合所有企业。


Q:还有其他原因吗?


A:还有就是作为财务投资人进去对我意义不大,这和我们投资精神科医院不一样,在细分领域我们是绝对的碾压,我认识万国太晚了,这个盘子已经不属于我。不像我们之前很早就参与到一些公司的分拆过程里,包括帮他们搭结构,这个钱是我主动赚的。


Q:冬奥结束了,你对后冬奥时代的冰雪产业发展怎么看?


A:我觉得雪和冰还不太一样,滑雪的人确实越来越多,但是冬奥之后,冰上这块能留存多少不好说。从投资角度讲,这就刚才回到我那个问题,这块是热了,但是热度能有多少?这个热度不足以让资本哐哐地进来,资本要的是加速,比如精神科医院,精神科医院可以从4家立马做到40家,但是现在中国的冰场即使扩大100倍,也不一定有那么多人上来,不一定能留存下来,本质还是需求,这个需求到底能有多大,我觉得很难讲。


Q:在体育这个大盘子里,相对看好哪个赛道?


A:如果能像万国击剑一样在一个细分领域做一个成规模的公司我是比较看好的。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能算得清账,要能做成一门“生意”。什么意思?我认识一个大姐,她在公园里做冲浪项目,就是搞一个大台子,一个浪冲下来那种,然后在旁边搞了一个烧烤,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大上,但是很赚钱、很暴利,她有好几个场子,基本一周就能把一个夏天的租金成本收回来,这种生意都不需要融资。什么时候无数个这样的生意出来了,中国体育就热了。


在中国一直有脉冲式的机会,就是说你今天你什么都不是,你明天可能就是马云,我觉得中国永远有这种机会,中国的人口红利大到难以想象。所以我早晚有一天会杀到体育领域。我也跟我身边的朋友说,孩子其他的东西可以不学,但是练体育才是真的,体育是自己的,所以你看古希腊提倡的一个是音乐,一个是体育,体育是终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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