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在西伦敦长达19年的投资,在最后一周突然加速崩溃。
3月3日,这位切尔西老板宣布出售俱乐部,表示“不会要求偿还任何贷款”(即以个人名义向俱乐部提供的运营资金,共15.14亿英镑),并且会把出售净收益捐赠给一个新建立的慈善基金会,“为乌克兰战争所有受害者提供帮助”。
然而仅仅7天过后,英国政府便在3月10日宣布对包括阿布在内的7名俄罗斯寡头进行制裁,阿布在英国的资产遭到全面冻结,俱乐部出售遭遇重大变数。
仅从足球的角度,其实很难把这位依靠石油发家的俄罗斯寡头定义为“史上最成功的老板”。
从投入回报的角度,在欧洲足球的国际老板里,格雷泽家族对曼联的高杠杆收购是可以写进商学院的经典案例。而尽管阿布在2003年“只”花了1.5亿英镑就买入切尔西,但总计15亿英镑的净投入(亏损),也说明了他在纯粹的经营层面并不完美。
在足球圈,阿布得到的评价也参差不齐。他是著名的暴脾气老板,炒教练的频率放眼足坛首屈一指,19年里一共经历了16任主教练。与此同时,他在转会市场的疯狂投入,也一直伴随着传统豪门的批评声(尤其在前期),并成为欧足联推出财政公平政策的重要原因。
但如果抛开以上所有关于足球本身的讨论,只从“个人投资”的角度来看,阿布已经无限接近“最成功”之一。
首先要明确,投资英超足球对于阿布的意义,远不止是一个超级富豪对于财富的展示和炫耀。
2003年,阿布花费1.3亿买下了西伦敦足球俱乐部切尔西。在那个时候,阿布的政治身份是俄罗斯楚科奇自治区的行政长官。
这似乎与大众普遍认知中阿布“寡头”的身份不符。实际上,在冷战结束后,阿布的确凭借着“休克疗法”带来的机遇,以及自己和时任俄罗斯最高领导人叶利钦、金融寡头别列佐夫斯基之间的关系,成为了包括俄罗斯铝业公司、俄航等大型国有资产的控股人。
然而随着2000年普京出任总统,七大寡头风光不再。和阿布私交深交甚密的别列佐夫斯基于当年11月被查封资产,并流亡英国。
在那样的形式下,阿布对内识趣地走上了弃商从政的道路,对外则开始规划个人资产的重新投资和分配,以应对未来可能的不确定事件再次发生。
实际上,在俄罗斯的财富阶层中,海外投资是一种普遍的做法。据法国经济学家加布里埃尔·祖克曼2014年的统计,俄罗斯有52%的财富分布在海外。他将其称之为“史上最大规模的精英财富输出”。
投资房子是一种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在西伦敦和伦敦郊外的富人区里,遍布着大量由俄罗斯富豪购买的豪宅,代表着一种典型的金钱流向。西方媒体给这块地区起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外号:“伦敦格勒”(Londongrad)。
但显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业主的身份并不足以获得足够的安全感。阿布知道,他还需要一张通往英国(西方)世界的文化护照,也就是足球。
著名的以色列足球经纪人扎哈维,正是阿布收购切尔西的重要牵线人。2003年4月,他陪同阿布在老特拉福德观看了曼联和皇马的欧冠四分之一决赛。赛后,阿布甚至直接搭乘曼联后卫费迪南德的顺风车离开球场。不过由于价格、谈判时长等原因,阿布最终转而投向了伦敦的切尔西俱乐部。
扎哈维曾在2006年接受采访时透露,阿布决定买下切尔西的重要原因,是因为切尔西在那个赛季最终获得了欧冠参赛资格——阿布想要一支在欧洲赛场有竞争和展示机会的队伍。
不得不说,阿布的这个投资选择非常成功。不仅在于重新将接手时几近破产的老牌球会打造成了欧洲冠军之师,而且从长期投资的角度而言,投资一家西伦敦富人区的俱乐部,至少可以从土地升值的角度缓冲竞技成绩带来的不确定推因素。
▲坐落于西伦敦富人区的切尔西主场斯坦福桥。
类似的投资逻辑在NBA篮网队前俄罗斯寡头老板普罗霍洛夫身上也可以得到印证。后者在收购篮网后的一系列赌博式交易,虽然在竞技层面难言成功,也为此支付了数额不小的奢侈税。但由于看准了球队从新泽西向布鲁克林的迁址,普罗霍洛夫仍然可以从这次投资中获得大笔收益。
美国媒体在2019年蔡崇信收购篮网时就普遍表示,蔡崇信之所以愿意总共投入超过50亿美元(包括收购布鲁克林篮网及主场巴克莱中心),和布鲁克林地区市中心每年10%以上的房价涨幅紧密相关。
相比之下,曾经昙花一现的俄超“暴发户”安郅俱乐部的老板苏莱曼·克里莫夫就没那么幸运了。这位在能源、金融和黄金等领域完成财富积累的俄罗斯富商希望像阿布那样,依靠足球获取社会影响力。但他的投资地区却选在了人口只有50万,且常年处于战争动乱中的达吉斯坦共和国(在俄罗斯联邦政治体系下,等级类似于我国的自治区)。
而随着安郅如今降级到俄乙联赛,苏莱曼的这次足球投资也宣告失败。
▲2021年11月,阿布最后一次出现在切尔西主场看台。
好了,现在我们重新回到阿布。
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超过15亿英镑的投入,让他成为了伦敦城里或许最受欢迎的俄国人——毕竟对于爱球如命的英国人来说,没有理由不喜欢一个看起来只花钱而不想着挣钱的外国老板(对比阿森纳的克伦克和曼联的格雷泽)。
不过尽管如此,阿布在近四年的时间里,实际上只在切尔西的主场斯坦福桥看过一场比赛。而那一次,阿布也是通过“以色列公民”的新身份入境的。
事情的起源要追溯到2018年,曾为英国情报部门服务过的俄罗斯间谍谢尔盖·斯克里帕尔和女儿在英国遭到了生物毒剂的暗杀攻击。
用法新社的话说,投毒事件引发了“冷战之后俄罗斯和西方国家最大的外交驱逐”,阿布作为外籍投资人的一级投资护照(在英国投资200万英镑以上的外国人可以持有该护照)在到期后遭到拒签。
尽管西方政府和媒体一直声称阿布与克里姆林宫关系密切,不过在2017年,阿布还打算追究5亿英镑预算翻修斯坦福桥,以增加在足球层面的投资。从这一点看,造成签证窘境的投毒,阿布从逻辑上基本是可以撇清关系的。
但就像蔡崇信在接受篮网后立即被莫雷和萧华“摆了一道”,阿布也面临着类似的超出自己掌控范围内的敦刻尔克抉择时刻。
英国作家亚当·图兹用“洪水滔天”作为书写一战后国际秩序的标题。100年前,战后的国际联盟失去作用,全球陷入混乱和重组。
而如果将收购切尔西视为阿布为航行西方世界购买的巨轮船票,在如今的形势下,这艘巨轮在海啸的风雨飘摇中同样岌岌可危。
类似的处境也是当下的中国职业足坛的常态。行业的调整和巨变,让曾经一掷千金的地产老板们进退维谷。有人狠心直接扔下了大玩具,也有人依靠着令人咋舌的降薪规模维系着足球火种和谈判的筹码。
对于阿布来说,这艘巨轮的下一个可能驶向的港口是以色列的海尔兹利亚。自从2018年5月通过《回归法》成为以色列公民后,阿布已经在那里购置了价值5200万镑的房产。
而以色列关于入籍后前10年,在海外收入不需要纳税的政策,也的确在近期吸引了大批俄罗斯富豪前往。以色列掮客Daniel Goldstein在接受《泰晤士报》采访时就说:进入2022年开始,他每周都能收到2-3个俄罗斯巨富关于房产投资的询问,交易价格为3000-4000千万美元的级别。
更重要的是,除了财产安全,在这里人身安全似乎也有保障——以色列和俄罗斯的情报组织之间达成过协议,不会对对方的情报人员进行暗杀行动。阿布曾经的“大哥”别列佐夫斯基,就是在逃亡英国期间意外死亡。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11月,当阿布时隔三年半再次重返西伦敦球场时,同行之人正是以色列总统艾萨克·赫尔佐格。那次伦敦之行的主题是一系列“反犹太主义和种族主义”的活动,切尔西俱乐部被艾萨克盛赞为“光辉榜样”。
当然,尽管结交了新的朋友,阿布和他的财富在西方世界中的处境依然危机四伏。毕竟对于巨轮来说,掉头谈何容易呢?
个人的一步之遥,历史的一布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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