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叛乱、恐袭、权斗,但非锦赛还是活着办完了 | 非洲专栏

2021-02-09职业体育懒小熊

北京时间2月8日早上,随着摩洛哥队2:0战胜马里队,第六届非洲国家足球锦标赛(TotalCHAN 2020)在喀麦隆首都雅温得闭幕。这是摩洛哥队继上届之后第二次赢得非锦赛冠军。CHAN是非洲的第二大洲际足球赛,本届比赛原定于2020年4月举行,但因疫情推迟至今年1月16日至2月7日。


本文为CHAN2020观察系列第二篇,第一篇可点击阅读:中国职业足球的冬天,我在一万公里外的非锦赛看到了什么 | 非洲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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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麦隆位于非洲西海岸,几内亚湾转角处


随着北半球进入冬季,第二波疫情开始爆发,南非等地也相继发现了变种病毒,这对于非洲国家锦标赛(TotalCHAN2020)的举办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加上喀麦隆恐怖分子的破坏行动,CHAN的举办实际上是在一种异常艰难的情况下进行的。


这里简单说一下喀麦隆的国情,喀麦隆与乍得、尼日利亚、中非共和国接壤的极北大区,是博科圣地和Seleka叛军的活跃地带,异常危险。这个地区的人种身材高大,体力耐力极佳,又往往是俱乐部选材的地方,因此在喀麦隆足球中占了重要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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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中心区域即是与另外三个国家接壤的极北大区


喀麦隆本国联赛班霸Garoua Cotton Sport,就坐落在紧邻极北大区的北部省省会Garoua。极北大区还有一支著名的俱乐部Maroua Sahel,这支俱乐部为喀麦隆国家队和各俱乐部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优秀年轻球员,但由于所在地区极其危险,很多俱乐部都不愿意过去打比赛,因此并未在喀麦隆本国职业联赛中形成势力。


极北大区有多危险呢?有当地的中国朋友告诉我,在这个地区,如果你看到背包的小孩向你伸手要东西,不要靠近他,因为包里装的很可能是炸弹。


就在CHAN举办期间,极北大区的恐怖事态愈演愈烈,各种爆炸袭击几乎天天发生,Maroua Sahel的主席,前喀麦隆足协副主席Alioum Alpha先生不得不暂停了俱乐部的训练,等待CHAN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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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是没法训练了,只好在室内补习下基础理论课,主席Alioum先生还专门请来了加拿大的专家给小球员上课


另一个危险地带是喀麦隆英语区NOSO,主要以巴门达Bamenda和林贝Limbe为典型城市,历史上喀麦隆曾经被德国、英国、法国分别殖民过,由于NOSO区和说英语的尼日利亚接壤,油气资源丰富,不愿意被主讲法语的喀麦隆现政府治理,一直希望独立,甚至成立了Ambazonia独立政权,NOSO也一直是喀麦隆政府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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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巴门达和林贝为代表的NOSO地区


NOSO地区同样也出产优秀的球星,2020赛季喀麦隆联赛冠军PWD Bamenda就是巴门达本地俱乐部,众所周知的前河南建业球星巴索戈也出生自巴门达。


在TotalCHAN2020举办之前,英语区独立政府就威胁要在CHAN上“制造出点动静”,他们也这么做了。为了保障赛事的安全进行,喀麦隆调用了包括武装装甲车在内的重型武器,在各个重要交通点进行拦防排查,尽管如此,也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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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Limbe市的道路上随处可见喀麦隆军队的调度


Ambazonia先是在林贝Limbe的卢旺达训练基地附近制造了爆炸事件,造成两名警察重伤,一人轻伤。然后又在赛事举办会场之一杜阿拉市的Bepanda体育场附近制造了意外,据当地警方调查,这次是在制造炸弹的过程中不慎引爆,当场炸死一人,另有一人伤势严重正在救治。


由于部分道路被封锁,交通事故也不断发生,不久前在Dschang市发生了一起恶性交通事故,一辆装在石油制品的卡车撞上了一辆大巴车,截止2月4日,已经死亡55人,令全国震惊,这起恶性交通事故甚至上了央视新闻。


令人不安的不仅是恐怖分子和因此带来的管理隐患,冠状病毒的传播才是本次大赛的头号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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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果(金)对阵喀麦隆的1/4决赛前,新冠测试显示刚果(金)球队中有13人阳性,包括主教练伊本格。其实在这场比赛之前就有媒体报道除了伊本格之外,另有一名球员卡邦古测试也呈阳性,这两人缺席了刚果(金)最后一轮小组赛。测试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被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刚果(金)的新闻官立即联络了非足联代理主席刚果(金)人奥马里,对测试结果表示怀疑和强烈抗议,彼时奥马里还没有下课,立马安排非足联和国际足联官员召开紧急会议,同时对刚果(金)代表队进行紧急检测。


就在比赛前4个小时,测试结果公布。刚果(金)在临时检测中只有一名体能教练和两名球员显示阳性,比赛照常进行。最终喀麦隆2:1战胜刚果(金)进入半决赛,这下刚果(金)不干了,认为这是东道主的盘外招,威胁要进行调查,但是几天后非足联代理主席奥马里下台,马达加斯加人艾哈迈德重掌大权,暂时平息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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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果(金)重新检测后,被允许参加比赛。


这里需要介绍一下背景。2020年11月,时任非足联主席、国际足联副主席艾哈迈德(Ahmad Ahmad)由于涉及多起贪污案被停职。由刚果(金)人奥马里(Constant Omari)临时接任代理主席,奥马里是土木工程师出身,在中国上的大学。


然而在CHAN举办期间,艾哈迈德的职务又被恢复,同时国际足联授予了喀麦隆人哈亚图荣誉主席的职位,非足联的内斗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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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球后的刚果(金)球员和球迷激情互动,让人捏了一把汗


几天后我见到了组委会的负责人,了解到这次突发事件的前前后后,对非足联的管理工作之懒散,他还是心有余悸。


原来这支刚果(金)代表队在启程前往喀麦隆前,就检测出5名球员阳性。不得已,刚果(金)足协要求他们立即就地隔离两周,停止了一切比赛训练,也因此延迟了到达喀麦隆的时间。


隔离结束到达喀麦隆后,按照规定在机场降落时就必须进行核酸检测,由于CHAN举办期间大批外国人入境,当地检测能力有限,隔了好几天才出具体检测结果,显示队中已经有人感染,包括主教练伊本格。


在刚果(金)和刚果(布)的第一轮小组比赛前,有几名球员留在了酒店,未随队前往比赛场地,而到了雅温得后,他们也没有被安排到条件较好的星级酒店,只能在防疫条件较差的普通酒店入驻。第一轮比赛后,就有传言刚果(金)代表队已经全员感染,我在公开渠道中没有搜索到相关报道,在和内部人士沟通后,得知此事的可能性较大,为此我也取消了去现场观看喀麦隆和刚果(金)比赛的计划。


在刚果(金)这次感染事件后,还在继续比赛的代表队坐不住了,有球队提出要每天做核酸检测,但实际条件并不允许,也有球队反对这样做,认为会对球员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其实这次事件,喀麦隆组委会是非常冤枉的,因为检测出13人阳性的机构,是非足联指定的,医生也是非足联医疗部的人,复检机构换成了喀麦隆巴士德(法国)实验室,给了刚果(金)参赛的许可,最终背锅的却是喀麦隆人。


几天后,非足联代理主席奥马里下台,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经历了这次事件的喀麦隆代表队也大受打击,对阵摩洛哥队的比赛中作了较大调整,最终0:4溃败。


疫情笼罩下的国际足坛阴云密布,这次CHAN在艰难的推进过程中,赞助商、组委会、代表队之间的矛盾也一直不断。


由于艾哈迈德管理时期的非足联撕毁了和拉加代尔的合作协议,本届CHAN的信号制作权被分配给了非洲广电联盟,非洲广电联盟又委托喀麦隆电视公司CRTV进行制作,中国公司StarTimes从2016年的非洲女足杯(CAN2016 FEMININE)开始就与CRTV合作,向后者提供顶级足球比赛专用的转播车等设备,作为CRTV的战略合作伙伴,2021年的CHAN期间,StarTimes继续向CRTV提供力所能及的技术服务支持。说到四达时代StarTimes,可能很少球迷知道这家公司,但四达时代在非洲是不折不扣的山丘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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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达时代在非洲不仅有广泛的制播渠道,还拿下了包括德甲、英足总杯、欧联杯等在内的一系列足球节目版权,也是本届非洲国家锦标赛的版权方,其在坦桑尼亚的自制节目《坦桑好声音》常年霸榜,这家企业在非洲的名气比在国内要大得多。这次CHAN国际信号的制作,也多亏有StarTimes的鼎力支持。


StarTimes当地一位负责人告诉我,他们正在争取非洲杯的版权,而且希望很大,在缺乏大赛版权的今天,非洲杯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赞助商方面,CHAN面临的问题也不小,在组委会成立时尚未遇到疫情,除了冠名赞助商道达尔石油Total,官方赞助商1XBET外,还有喀麦隆电信公司Camtel,巴西啤酒酿造社SABC,喀麦隆航空Camair-Co,维萨卡VISA,吉列德制药GILEAD,大陆轮胎 CONTINENTAL,雅马哈摩托YAMAHA,特蜜斯糖果TEMMY‘S等多家赞助商,应该是不缺钱的。


疫情发生后Camair-Co第一个倒下,破产重组,另外几家赞助商也撤回了协议,最终只有靠“卖我个面子”留下的几家赞助商,大赛的举办资金也是捉襟见肘,不得不向总统府申请紧急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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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存的几家赞助商,远远不及上届摩洛哥非洲国家锦标赛的水平


除了主办方,各代表队也是穷的叮当响,一些经济落后的国家代表队负担不起住高档酒店的费用,三四个人挤在一个房间。在布基纳法索队被淘汰后,装备赞助商甚至要求他们退回已经使用过的球衣等装备。


面对着重重困难,CHAN还是在稳步进行中,由于刚果(金)感染事件,非足联将半决赛和决赛的入场观众人数由50%下调到25%,对于组委会又是一笔损失。负责比赛准备工作的官员告诉我,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说这是一届失败的比赛,在CHAN中看到了喀麦隆人的团结,也看到了这个国家复兴的希望,虽然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只要人民热爱足球,就一定会想办法办下去。


最终,在当地时间7日晚上,摩洛哥获得了本届2020非洲国家锦标赛冠军,东道主喀麦隆名列第四。无论是多少艰难凶险,最终CHAN还是成功举办完了,这是全非洲人民的期盼和收获,地球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热爱这项运动的大洲。


而第四名,绝对不是能够让东道主喀麦隆人满意的成绩。由于足协不作为,导致联赛常年处在非正常举行的状态,曾经排名高达世界第11的喀麦隆国家队,在经历了这几年的滑落后,排名已经跌出50名开外。有天分的球员,拼了命谋求一张移籍他国的船票,从姆巴佩、穆科科、乌姆蒂蒂到国际米兰青年队队长Eitenne Kinkoue,这些原籍喀麦隆的球员在穿上他国球衣踏上球场的一刻,将如何评价自己的祖国,我不得而知。


我看到有实力的球员在落选CHAN国家队时痛哭流涕,也许他知道他失去了这辈子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听朋友说,在本地得不到机会的球员,为了买一张去迪拜进修足球的机票,为了六千块人民币跪在他面前苦苦乞求。我和被地雷炸断一条腿的少年一起踢球,听他说远赴他乡踢球的哥哥一去不回的故事。我看到曾经很有前途的国家队主力,被子弹打穿腿后,再也恢复不到以往的水平。


在我们欣赏球星们的表演,沉醉于激烈的比赛带来肾上腺激素飙升的快感时,我们不会想到光鲜的世界足球产业背后,有这么多触目惊心的残酷事实。


明年1月,按照计划,喀麦隆还将举办2021非洲杯(2021 TotalCAN),那是非洲的第一赛事。而那时,穿上喀麦隆球衣代表祖国出战非洲杯的球员中,可能没有几个是这批CHAN国家队中的球员,但我会长久记住那个画面,在穿上球衣的那一刻,在国歌响起的那一刻,这支喀麦隆国家队中的大多数球员,比在国外踢球的大牌球星们更激动,更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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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我在非洲疫情下做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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