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超,实用主义时代可能要来了 | 崔鹏专栏

2020-11-15观点懒小熊

苏宁2:1赢了恒大,拿到自己中超历史上第一个冠军。


在苏宁夺冠的当天,信用债市场上也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地震。一只河南煤炭国企的债券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违约了。这顿时造成了整个市场的恐慌。很多被认为有潜在风险的公司债券被抛售,其中也包括苏宁易购的几只。


其中最吊诡的是18苏宁01。当天这只债券跌到大约84块/张。而投资者如果以这个价格买入,只要持有到明年4月就可以从苏宁易购公司拿到115块多的现金。总收益率在37%左右。按照年化收益率来算,苏宁的债券收益率将达到110%。我的天!你知道巴菲特最牛的年份收益是多少吗?只有这只债券的一半。


是什么原因让投资者以如此低的价格抛售18苏宁01呢?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市场踩踏式的抛售;另外,人们也对苏宁易购的偿债能力没什么信心。在今后一年左右的时间里,他们要偿还接近300亿的债务。


从财报上看,苏宁易购的存活状况似乎还不错,但这并不真实。这家公司的主营业务已经多年不赚钱,他们的利润大多来自于2016年购买阿里巴巴股票的投资收益和售卖原先线下店面的权益。而这些利润又被公司因为企图改变主业的运营状况,而投入到资产购买中。


2020年,由于疫情苏宁易购主业收入和利润都有下降,从第三季度的报表看,他们的利润还是负数。


除了上市公司,苏宁集团能赚钱的其实是苏宁置业这家地产公司。苏宁足球俱乐部在今年年初也从苏宁易购的控股公司转给了苏宁置业。苏宁置业曾经有过非常辉煌的时期,但最近几年收益也不理想。最近两年,他们的利润从40亿下滑到7亿左右。而且地产项目需要继续投资额度接近200亿。


苏宁足球俱乐部要维持现有水平的运营大概需要多少钱呢?根据恒大俱乐部的报表,一年大概亏损接近20亿。苏宁的花费基本也差不多的话,为了维持中超的王者荣耀,他们就要吃掉母公司两年半的利润。


这次中超争冠的另一只球队恒大俱乐部的问题其实更夸张,他控股公司恒大集团在香港的上市公司2019年财报中披露,公司负债已达到18000多亿,而同期利润只有172亿。这种财务状况对于一家公司来说有多危险呢?基本类似于一架要起飞的飞机,它的翅膀是用透明胶条粘起来的。


恒大集团2010年全资收购恒大俱乐部,在第二年开始对球队进行大笔投入。2011年恒大俱乐部花费在3-4亿人民币。而2010年中超冠军鲁能泰山队的当年花费是8000万。当年的中超赛场上大概只有两种球队,恒大队和其他球队,前者对后者基本形成了降维打击。此后的十年可以称得上是中超的“恒大繁荣”,也是中超地产商们的十年。


2011年恒大集团的净利润是117亿,三亿的花费在许家印看来只是个小玩具,而经过9年的发展,原来的小玩具已经变成了小怪兽。它的花费增长了7倍,同期恒大的净利润只增长了50%,债务却增长了12倍。


就职业体育俱乐部本身来说,巨额的资金投入并不是问题,欧洲的足球,美国的NBA都是如此。但欧美的职业体育健全的商业体系,让俱乐部在巨额投入的同时,收入端也有客观的进账,尽可能地弥补亏空。阿布能花钱,可以把切尔西花成世界最能挣钱的俱乐部之一。在国内,俱乐部本身就是纯投入,而随着各家俱乐部背后公司的主业发展都不同程度的放缓,所有支持这种巨额投入的理由都显得非常淡薄了。


如果恒大和苏宁的经营者是完全理性的,他们最好的做法是卖掉他们的足球队——太贵了,让别人去玩吧。不过预期这些大佬立刻这么做的概率很低。这里除了从公司商业信誉影响和地方政府关系层面的考虑之外,还不能排除管理者的个人因素。


在恒大繁荣的9年,以及之前一段时间掌控中超头部的资本家都具有一些共同的特点:出生于1950-1960年代,有军人情结,以天下为己任,而且好大喜功。


这些俱乐部的拥有者之所以大笔投入足球,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本身对足球的痴迷,另一部分可能是由于这些人的“家国情怀”——他们都有“把中国足球搞上去”的信念,而这种信念似乎被他们默认为一种公理。


正是由于这些特质,他们也喜欢高杠杆的运营公司,这让他们得到了一个时代,也必将失去这个时代。


在地产大佬们之后中超会是谁的?但无论是谁,可能都有些乏味,不要对他们运营俱乐部的水平有同样高的期望。


那些网络新贵们,大多出生于1970-1980年代,他们的不少概念已经改变了。他们会更谨慎的花钱,因为他们公司的钱不是自己的,也不是借的,而是股东们的,他要为他们负责。另外,投资一只足球队对公司品牌美誉度的提升已经远不如前。每年20亿的投资,他们更可以干点别的。也许只花5个亿,就可以制造几大波红包营销,而不是用一场比赛来娱乐大众。而且那些互联网公司的地域概念正在逐渐弱化,他们不属于某个城市,而是人类。


也许这两代人最不同的是,新贵们并不认为“把中国足球搞上去”是他们应该做的。甚至,要把“中国足球”这个东西搞好的公理性也被怀疑了——我们更需要做好的事多着呢。


苏宁拿到了第一个中超冠军,虽然可能也是他们的最后一个。恒大的时代也会在不久结束。不过不管怎样,我们——如果你喜爱足球这项运动的话,应该感谢他们,这些中超最辉煌时代的缔造者。


不过也不用为他们成为过去而感伤,无论足球如何,人们将会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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