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周丰寸 韩牧
提起武汉,不少人会想起由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万箭穿心》,武汉女人李宝莉,虽历经生活的各种折磨——简直就是“万箭穿心”,但她的生活态度仍然是“万丈光芒”。
这像极了武汉人“不服周”的性格(当地特色词汇,意为不服气和不甘心)。作为中国近代历史最重要的交通枢纽、辛亥革命打响第一枪、邓小平1992年南巡视察第一站的地方,武汉有其他城市不可替代的历史骄傲感,同时,历史的迎来送往,又把武汉积淀成一座充满烟火气的生活之市。
一度,最懂大众阅读口味的杂志《知音》、《今古传奇》都从这个以“过早”闻名的城市走向全国,以月发行量超百万的数字打发人们闲暇的时间,也在一定程度上引领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流行的阅读品味。而距离武汉不到100公里的黄冈,既是几代中国高考考生的“圣地”,同时也是他们的“噩梦”。
在某些时刻,很难用具象化的词语来描绘武汉这座城市。或许,它就像“热干面一样筋道、鸭脖一样热辣”。在2020年,英雄城市是最贴切的表达。
“武汉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听说我们从北京来,滴滴司机师傅热情招呼着。
的确,今年1月23日武汉封城后,这座由武昌、汉口、汉阳三镇组成的城市,经历了刻骨铭心般的万箭穿心——尽管现在看上去万丈光芒。
“整个城市都是空荡荡的,心里很难受。武汉确实是一座英雄的城市。”武汉体育局体育经济处负责人、党支部书记熊振威对懒熊体育说。
作为土生土长的武汉人,熊振威跟我们接触过的无数官员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描述武汉当初的情景时,他提到了四个字——“感同身受”,然后一个人转过身去,悄悄地摸着眼泪。
熊振威并不是个例。在日本导演竹内亮的纪录片《武汉,好久不见》中,大部分出镜的采访者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在描述武汉封城后的经历时,都会突然泪流满面,只不过,他们都会很自然地及时调整回来。
及时调整回来,是武汉人与这座城市都需要面对的,也是他们当下正在做的。2019年,武汉GDP达16223.21亿元,排在上海、北京、深圳等之后位列全国第七。懒熊体育从武汉体育局获得的数据是,去年,武汉拥有7900家体育公司,2018年体育产业GDP占比为1.58%(初步预测值)。从商业的角度看,不管是总体数量还是GDP占比,体育产业当下的贡献都很有限,但从社会影响力看,疫情之后,人们开始重新认识体育的价值,而这,也是很多体育公司努力方向和意义所在。
▲武汉体育中心改建为方舱医院。(图片来源:湖北省人民政府)
这次疫情临时搭建的16家方舱医院中,有10家是由体育场馆改建而成,另外还有一些场馆被改建成了滞留武汉人员的临时安置点。这是体育在实体层面的贡献,再到精神层面,经历过疫情,人们更关心自己的身体与健康,开始主动投入到锻炼当中。
更关键的,在这次疫情之时,大部分体育场馆都主动自发将自己的场馆提供来做方舱医院或临时安置点。在我们走访时发现,因为临时搭建的方舱医院等对场馆的损伤很是严重,他们都在准备对地板等进行重新装修,洪山体育馆已经无法正常进行大型比赛了。当然,在这种关键时刻能够挺身而出,体育人都没有计较经济方面的损失。
“我们看到几大场馆都被征收了,而且我看政府还到处在找位置,然后我们就自己主动发了个朋友圈。”自由时刻总经理杜君主动将自己的场馆拿出来作为政府安置点,他说:“那个期间大家都是齐心的。”
不仅如此,作为武汉体育头部公司,武汉体育发展投资有限公司(简称武体投,运营武网与汉马)、汉为体育等公司也积极参与到这场疫情之中。
“用自己的方式活下来,疫情是一次升级,越是困难的时候越是修炼内功。”极光篮球创始人詹寿洪对懒熊体育说。
跟詹寿洪一样,在经历特殊艰难时刻的武汉体育公司们,说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活下来。
黑暗过后
尽管江城武汉具有极强的生存适应能力(码头文化),但这一次疫情来得有些猛烈。“活下来”是整个商业领域的关键词,而对很多公司来说,这个目标也确实有些困难。
根据国家企业破产重组案例信息网络的数据,截止到今年4月15日,已经有6272家企业破产,到年底这一数字还会增大。
“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作家余华在《活着》中写道,这部写于1993年的作品对于今年的商业领域同样适用。
显然,公司想要活着,就得找到被市场认可的价值,而受疫情影响的武汉,直到7月才陆续开放室内运动场馆等,各种成本之下想要获得一个不错的营收,目前看难度不小。更主要的,新冠肺炎对体育产业的冲击恰恰是体育赛事基于人群聚集这一特点——直到现在,今年的武汉马拉松还没有确定能否顺利举办。
在这种情况下,武汉体发投董事长朱建斌和他的团队想的更多的是在没有大型赛事的空窗期怎么应对。“新冠疫情爆发,使武汉体育行业面临从未有过的困难局面,同时也是对我们应急能力的锻炼和提高。练好内功,主动作为,坚持下来,就是我们未来发展的竞争力。” 朱建斌对懒熊体育说。
几个月前,光谷国际网球中心作为方舱医院的备选馆,而疫情结束后体发投公司对场馆进行了改造升级。他们希望借助网球资源优势开展体育培训,场馆场地从“五一”开始全面对外开放,同时提供了线上场地预定服务,为产业发展奠定基础。我们在现场采访时,来打球的人群络绎不绝,球场上火热的培训氛围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武汉人对体育开始恢复了热情。
“疫情期间,我们更多的是考虑未来怎么应对市场的变化,如何转型升级,我们正在抓住政策窗口期,加大对体育场地设施投入,争取在疫情的大考中实现突围。”朱建斌说,截止目前,体发投公司已经完成了明珠球馆的工程验收,并启动光谷足球公园11块足球场地的建设,同时新建体育综合体项目也在紧张设计规划中。
作为武汉的体育公司代表,汉为体育是上市公司当代明诚的子公司,在疫情期间他们运营的场馆也受到很大影响,他们不光因疫情顺势对业务进行了顺势转型,还瞄准了一些可以影响行业的头部赛事。就在我们采访的过程中,整个汉为团队都在忙着姚基金赛事落地武汉的事情。从他们的兴奋之处就可以看出,武汉太需要这样的赛事了——此外,他们也开始恢复已经举办多年的城市联赛。
“从10月份以后我们可能陆续还会承办一些小型的一些活动赛事,来填补今年的一些现金流,包括这个收入上面的一些需求。”汉为体育常务副总裁汪喆说。
与此同时,培训也是汉为的核心业务之一。不过正如汪喆向懒熊体育透露的一样,武汉的教培行业满地开花,家长对教育无比重视。
的确,武汉教育发达,这里有89所高校,是全世界在校学生最多的城市。在辛亥革命后,洋务派代表人物张之洞就提倡“新式教育”,像武汉大学、华中师范等大学的前身都是在那个时期所创立。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教育产业竞争也被行业人士描述为“惨烈”。
为了活下来,从事体育教育行业的极光篮球,将视野放在了武汉以外的市场。他们在这期间开拓了合肥、广州等新兴市场。尽管一些是被动开拓的——员工回到故乡顺势而为,但他们发现,外地市场相比武汉做起来相对容易得多。
▲当地小有名气的极光篮球已经走出武汉市场。
“我们自己调整比较快。”詹寿洪说,他一直声称自己不是体育人,“我们在全国市场上(营收),跟同期比至少翻了2-3倍,但武汉市场还不行。”
显然,詹寿洪与他的团队感受到残酷的现实。他向我们透露,疫情期间他们接手了三家频临倒闭的公司,之所以这么做,他说是为了给家长信心,不能“坏”了市场。这位黄冈人的做法被同行赞扬为“保护篮球培训行业”。
而同是做场馆运营的自由时刻总经理杜君,也认同必须给市场“信心”,他在特殊艰难时刻也接手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场馆公司。自由时刻去年有员工50多人,今年降到30多人,尽管公司面临重重困难,但看到正在恢复的体育市场,他还是信心满满,在年底以及明年都有新的场馆营业计划。
熊振威也提到,这次体育产业面临巨大挑战,政府层面也有相应的政策会陆续落地。
“虽然我们处是负责体育产业,但以前像我们这样近距离地去跟企业互动很少,不是说之前没有联系,就没有这样冲在第一线的,这(种联系)在我印象当中还是第一次。”熊振威说,武汉4月8日解封后不久,市体育局就召集20家代表性体育公司座谈了解受灾以及复工复产情况。
“我记得当时说了一句话,我说我们现在先不考虑别的,考虑怎么活下来。真的,什么都不如活下来。”熊振威说。
黎明觉醒
8月26日,在懒熊体育一行抵达武汉的第二天,洪山体育馆上的“方舱医院”四个字被工作人员取下来。这家1986年对外开放的体育馆,在去年军运会进行重新装修并承担了男篮等重要比赛,场馆内依然到处可见蓝色的军运会标识。
跟这家场馆一样,在懒熊体育走访的一些场馆与体育设施中经常可看到军运会的标识。如果没有疫情,这个为期10天赛期的大型赛事,很可能会成为推动武汉体育产业升级的转折点。
▲没有2020武网比赛任务的光谷国际网球中心中央球场。
很多人期望借助这个转折点做一些事情。只是,目前来看大家需要更多点耐心。
也是在去年,华中科技大学成立了自己的体育学院。这个综合性大学希望通过之前积累的科技、医疗等强势资源来参与体育,目前开设的专业有运动训练(目前已有足球运动员蒿俊闵等学生),下一个开设的专业是体育医学。“我们学校组织了两次体育运动会,我们要让每一个学生有一个稳定的运动技能。”体育学院院长孙竞波向懒熊体育介绍,开设体育学院是完成了他的一个心愿。
在孙竞波看来,体育学院承载三个功能。第一,保障华中科技大学6万多学生的体质健康发展;第二,跟地方政府对接,实现省队校办等合作;第三,助力国家队、保障奥运夺金。
“985学校成立体育学院是个新鲜事物,肯定也会有一些不一样的评价。”孙竞波透露,在成立体育学院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阻力,但在他看来,体育是生命的教育,“综合性大学就应该重视体育,因为培养的是综合性人才。”
除了华中科技大学,武汉的一些大型企业也在进入体育产业。比如,武汉地铁集团未来希望利用自己的交通资源来参与健身房、场馆等运营;武汉地龙集团在由房地产开发商转向物业自持后,也在招兵买马,改造篮球场,参与青少年体育培训。
“(地龙)集团重视体育,除了五人制职业足球,还有场馆运营、赛事和培训的业务。”新加入地龙体育副总裁卢晓晴说。
不过,跟这些在特殊转折点参与体育的公司不同,吴冰琪却离开了体育行业。这位武汉高校毕业的创业者,毕业就创业,上一个创业项目是体育赛事执行,不过坚持了没多久就转了赛道,目前在宠物赛道创业,他的公司DoggyGo会组织很多宠物进行比赛,类似“狗马”——运气不错,他这个项目拿到了100多万人民币的天使融资。
现在,他在武汉光谷一条创业街上办公,有时楼下的快餐店会成为他接待朋友的“会客厅”,那间狭小的办公室见证了他蜕变的过程。
“之前创业也融资了100多万,犯了很多错误。现在开始系统性思考创业了,疫情之前不是这样的。感谢疫情这次机会,让我完整思考,之前没有战略,走着走着就跑偏了。”吴冰琪对懒熊体育说。
▲DoggyGo业务已经在疫情后恢复。
吴冰琪说,在创业的过程中女朋友的作用至关重要,她是游戏公司的HR(人力资源),经常会帮助他从大方向去思考问题。现在,他会在公司管理之中跳出来,去忙最重要的事情。比如融资与谈业务。按照计划,他们今年会举办5场线上、4场线下狗的马拉松。
“今年很萧条,但因为之前体育创业的原因给了能量,我还算没彻底离开体育产业。”吴冰琪说。
确实如此,在这次整个武汉调研中,很多人都提及自己“重新认识了体育”——政府官员、滴滴司机、创业者、体育人,他们都开始重视体育在特殊时刻的作用以及健康的必要性。尽管疫情让这座城市经历无数次艰难时刻,但另一方面,武汉也因此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虽然是被动的。
10月3至4日,姚基金慈善赛将在武汉开打。这场武汉今年最重要的赛事之一能够顺利举行,将意味着更多赛事以及体育产业逐渐恢复正常。就像武汉今年七夕节当天一样,路上车水马龙,汉街人山人海。
“武汉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汉为体育总裁李宏亮说。
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撼
大江东去,波涛洗净古今愁
——清 · 符秉忠《黄鹤楼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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