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随着新冠疫情在全球爆发，几乎所有的国际重要体育赛事都陆续进入推迟或停摆状态。对于体育人来说，疫情带来的行业低迷无法回避，虽然许多业务都被迫暂停或中止，但也不能让这段宝贵的时间白白浪费。除了在灾难中寻求业务创新与突破，同时这也是一个学习提升的时机。懒熊体育也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推出一系列大赛赞助与营销相关专栏，供大家交流学习，为日后整个体育产业的复苏做好准备。本期专栏与大家分享的内容是关于赛事官方款待计划之相关法律问题。
体育赛事官方款待计划（Official Hospitality Program）以高端客户为目标市场，通过提供上等坐席、餐饮和娱乐活动等服务，为持票人创造优质的观赛环境和条件。除个人客户外，公司可利用款待门票接待客户，赛事组织方或权利人将官方款待门票的销售作为普通门票销售的有效补充。
目前，官方款待计划已成为大型体育赛事重要的收入来源。款待权利转让和款待套餐(Official Hospitality Package)销售是官方款待计划运行的主要环节，涉及赛事组织方或权利人、款待服务商、官方款待客户、款待门票持有人、居间人、行纪人等多个法律主体和多重法律关系。鉴于赛事官方款待业务的特殊性，这些法律主体和法律关系涉及的法律问题不同于其他权利转让或产品销售领域，本文拟对此进行探讨。
一、赛事款待权利的转让
赛事款待计划运行始于赛事款待权利的转让。赛事组织方或权利人是款待运行和套餐销售权的转让方，款待服务商为上述权利的受让方。标的形态呈多样性，既包括门票的销售，也包括场馆内相关设施使用权的转让，还包括款待运行和套餐销售的授权以及使用赛事会徽和相关称谓的许可等。
作为转让方，赛事组织方或权利人应从门票交付、权利的独家运行、赛事标志的法律保护、设施使用和通行、赛事安全运行等多个维度保证所交付的权利无瑕疵。其主要合同义务包括：依约定的场次、坐席区域、数量和价格向受让方提供款待门票；除官方款待服务商外，其他任何人不得实施赛事款待计划以保证款待服务的排他性授权；获得场馆内包箱和其他款待设施的使用权并中止场馆业主在赛事期间款待自己客户的权利以保证场馆款待设施的独家使用权；在对费用进行限制的前提下，赛事赞助商的款待计划由官方款待服务商统一实施以避免设施使用的冲突；依法获得赛事标志的所有权以免许可使用的标志不具有排他使用权或在标志的使用中侵犯第三方的知识产权；加强对非官方渠道的监控，禁止其他门票用于款待服务以及向社会公布官方款待套餐的销售渠道并设立热线以便公众查询门票的有效性和款待套餐的销售信息；确保款待客户进入相关场馆和设施的通行权；遵守健康和安全法律的相关规定以避免出现人身伤害事故并投保包括人身伤害险在内的第三方责任险；按计划在规定的时间和场所举办赛事及保证赛事的正常运行，投保赛事取消险且将赛事款待服务包括在保险范围内等。
作为受让方，款待服务商应在款待服务质量、观赛安全、知识产权使用、款待套餐销售和赞助商权益保护等方面受到约束，权利的受让应附带条件。款待服务商应具备提供赛事款待服务的资质、能力和经验，款待套餐的销售需审核潜在客户的个人信息，根据赛事指南和要求使用赛事标志和称谓，营销推广材料应事先获得赛事组织方的批准，允许赛事组织方检查款待套餐的库存和销售状况，向赛事组织方报告客户对款待计划运行、款待套餐销售和赛事筹办的意见及第三方侵犯赛事知识产权的事件，不得从第三方获得门票用于赛事款待服务，不得使用赛事标志宣传自己的产品，对膳食和款待基础设施的转包应经过出让方的同意，限制将服务转包或赛事标志使用权转让，具有使用赛事赞助商产品或服务的义务，禁止款待客户对款待区域进行品牌装饰等。
权利转让作为有偿合同，受让方需向转让方支付对价。该价款可以是固定授权费用，由受让方买断官方款待运行和套餐销售权利，其价值可基于门票的价格、观赛人数和比赛场次进行推测。对价还可以在收取最低保证金基础上按款待套餐销售收入收取一定比例的费用。在这种情况下，已缴纳的最低保证金可抵消按收入比例应缴纳的授权费用。如果缴纳的授权费用达不到最低保证金数额的，出让方不再退还已缴纳的最低保证金。
二、款待套餐的销售
款待服务商可将相关服务打包，以款待套餐的形式对外销售。款待套餐的内容包括在包箱或高级坐席区观赛、享受特色餐饮和酒类饮料、享有Wifi和现场电视转播服务，观看现场娱乐节目、获得馈赠的礼品等。除以上核心资源外，款待套餐还可以搭配旅行、住宿、交通、旅游等服务，满足更广泛的客户需求。款待套餐的销售在法律上应为服务销售合同，销售方为款待服务商，买受人为官方款待客户，实际观赛的人称为款待门票持有人。
根据法律规定，销售方应提供约定的赛事款待服务并承担瑕疵担保责任，但可保留某些免除或限制责任的权利。例如，提前数日通知买受方便可解除合同并免除违约责任，但不通知或晚于约定的时日通知应承担违约责任；因不可抗力取消或推迟赛事不承担违约责任等。
在上述解除合同的情况下，销售方应退还买受方已支付的票款，但不承担其他违约责任。在只能提供部分服务的情况下，买受方应具有选择权：在选择继续履约的情况下，买受方可要求退还不能提供服务部分的款项；在选择解除合同的情况下，买受方可要求退还全部已支付的费用和赔偿损失。损失赔偿额应相当于因违约所造成的全部损失，包括已支付的款待套餐的费用和无法使用的机票、酒店等费用和利息等，但不得超过违反合同一方订立合同时预见到或者应当预见到的因违反合同可能造成的损失。在提供替代性服务的情况下，销售方应退还替代性服务与原服务的差价；超出原服务的部分，买受方不再额外支付费用。
为了限制赔偿责任，销售方可能会在合同中加入责任限制条款。例如，赔偿数额不得超过已支付的费用，不承担附带损失的赔偿责任，限定提出索赔的时限，保留提供可替换服务套餐的权利等。虽然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责任免除或限制条款具有法律效力，但不得违反法律强制性规定，否则将不具有约束力。例如，根据我国《合同法》的规定，造成对方人身伤害或因故意或者重大过失造成对方财产损失的免责条款无效。
作为买受人，官方款待客户应依合同约定支付价款。此外，销售方应将上述与赛事组织方或权利人约定的相关责任移转至官方款待客户或持票人。例如，官方款待客户或持票人应遵守款待套餐的条款和条件、提供赛事组织方要求提供的个人信息、不得将款待套餐作为竞赛奖品用于抽奖或其他产品推广活动、不得未经许可转售款待套餐、不得利用款待套餐从事隐性营销行为，持票人在观赛时应遵守门票上明示的条款和条件等。
由于款待套餐销售对销售方和买受方有诸多的条件限制，跨地区、跨国境的官方款待套餐销售多采取居间服务的方式进行。居间服务由居间人向委托人报告订立合同的机会或提供订立合同的媒介服务，委托人与客户直接签订合同；促成合同成立后，委托人向居间人支付佣金，居间活动的费用由居间人承担。款待套餐销售的居间服务还会采取委托独家居间人的方式进行，委托人不得在相关区域委托其他机构担任居间人并应将相关区域内直接与委托方联系并成交的客户算作居间人的业绩，居间人可以使用赛事标志或称谓进行营销宣传。这一模式原则上超出了法律规定的居间服务范围，具有排他性权利转让的性质，居间人需为此支付最低保证金。
款待套餐的销售还会通过行纪的方式进行，各国家或地区奥委会在奥运会门票的全球销售中就扮演着本辖区行纪人的角色。行纪服务是在接受委托后，由行纪人与客户直接签订合同并对该合同直接享有权利、承担义务，按合同约定获得报酬；第三人不履行义务致使委托人受到损害的，行纪人应当承担损害赔偿责任。
行纪服务的法律关系比居间服务要复杂得多，行纪人应按照委托人的要求从事行纪活动。例如，行纪人应按照相关的程序进行合同谈判和签约，在销售服务中使用赛事会徽和称谓应事先经委托人批准并遵守使用指南和要求，不得对赛事知识产权主张任何权利或授权第三方使用赛事知识产权，未经许可不得转让合同项下的权利和义务，官方款待套餐的营销和推广应遵循官方制定的价格，不得将官方款待套餐与其他产品或服务捆绑销售，应为客户提供现场服务外的其他售后服务，依法收集款待客户及其持票人的个人信息，向委托人报告款待套餐销售情况，确保买受方承担款待套餐客户应承担的义务等。
在排他性授权的情况下，行纪人应缴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或买断一定数额的款待套餐门票，行纪人在指定区域提供官方款待套餐的营销、推广和销售服务，该区域的所有成交额应算作行纪人的业绩，包括委托人通过互联网与该区域客户直接签约成交的业务。这一安排也不再是一般的行纪服务，还应适用权利的排他性转让或买卖合同的相关法律规定。
三、反垄断问题
赛事组织方或权利人往往指定一家机构提供官方赛事款待服务以利于控制和管理服务商和统一服务标准、保护赛事核心资产的价值、监督和管理官方款待服务市场、提高权利销售的价值以及降低交易和管理成本。款待服务商可在不同地区指定一家居间人或行纪人提供销售服务，排他性销售服务有利于居间人或行纪人在营销推广方面做更多的投入，避免其他人“搭便车”，也有利于消费者识别官方款待套餐的性质以获得优质服务。
虽然指定一家服务商运行官方款待计划或销售款待套餐或该服务商在一个区域只委托一家公司从事居间或行纪活动具有上述合理性并会给消费者带来利益，但这样的安排不应对市场竞争产生排除、限制的影响且所造成的限制不应超出达到合理目的所需的限度，否则会受到反垄断法的规制。
在Italia’90一案中，国际足联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组委会授权一家旅行社在全球独家销售带有该赛事门票的旅游套餐，这家公司又在一些欧盟成员国委托经销商销售这类产品。比利时一家旅行社向欧盟委员会提出控告，抱怨没有机会销售这样的产品。欧盟委员会发现，这种独家产品销售安排不但限制了旅行社之间的竞争，也限制了经销商之间的竞争，因这些经销商根本无法与这家旅行社讨价还价。
尽管国际足联辨称这样的安排出于安全的考虑，可以通过区域划分把不同国家的球迷隔开、避免产生冲突。但欧盟委员会认为，安全对足球比赛固然重要，但可以采取限制性更小的方式，如用计算机控制坐席分配也能够达到这一目的，上述安排的限制性超出了合理的范围。后来，1999年的美式足球世界杯赛、2000年的UEFA锦标赛和2002年的世界杯足球赛都不再授予旅行社在欧洲销售门票的独家权利。为了避免受到反垄断法的规制，即使指定独家运营商或销售服务商，也应该通过公开招标的方式和采取客观和非歧视的标准进行选择，让更多的企业有机会参与，避免产生限制竞争的效果。
款待套餐与旅行、住宿、交通、旅游等服务的搭售可以解决观众在大赛期间的住、行难问题，也可以使旅行的内容更加丰富多彩，还可以杜绝门票的黑市交易。但这一做法应给予购买者选择权，由其决定是否购买搭售产品或搭售的机票或住宿不局限于某一家航空公司或酒店。强制性搭售可能被视为利用公众观看比赛的愿望强迫其购买其他产品，构成反垄断法规制的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行为。
无论是款待服务的排他性运营和销售，还是款待套餐与其他产品的搭售，相关产品市场的界定是判断是否构成垄断行为的重要因素。如果对某项赛事款待服务的需求可由其他产品替代，该赛事款待服务就与可替代的产品构成同一相关产品市场。例如，某些赛事的观赛需求可以被其他赛事观赛需求所替代，甚至可以被观看其他娱乐节目所替代。由于相关产品市场不局限于某类赛事的观赛产品，消费者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对这类赛事款待服务的排他性运营和销售或款待套餐与其他产品的搭售不会产生重大影响，便不易构成反垄断法所规制的限制竞争的垄断协议或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
因此，一般赛事因影响力有限，其款待服务易于被其他产品替代，不易产生反垄断问题。但奥运会或国际足联世界杯等顶级国际赛事的款待服务难以被其他产品所替代，构成独立的相关产品市场，应采取措施避免排他性运营和销售及搭售的做法受到反垄断法的规制。
四、结论
官方款待权利的转让和款待套餐的销售在合同法的框架下运行，既适用合同的一般规定，也适用权利转让、买卖、居间和行纪等合同的特别规定；特别是在某些情况下，某类合同会构成多种法律关系的综合体，将适用多种合同的法律规范。再者，合同的安排应适应款待计划运行和款待服务销售的特点，双方的权利义务应从门票交付、权利的独家运行、赛事标志的法律保护、设施使用和通行、赛事安全运行、款待服务质量、观赛安全、知识产权使用、款待套餐销售和赞助商权益保护等多方面进行考量。
此外，排他性权利转让和款待套餐与其他产品的搭售，也需要在反垄断法的视野下进行审视：限制措施是否超出必要的限度以及相关产品市场范围的大小，是判断这些行为是否应受反垄断法规制的重要依据。
作者简介：
陈锋，曾任2008年北京奥运会市场开发部副部长，南京2004年青奥会市场开发部副部长。现任北京盛开体育发展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清华大学体育部体育管理专业硕士研究生论文联合指导教师，杭州亚运会、成都大运会、张家口奥运办市场开发特聘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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