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疫情“驱赶”的体育人:你在家乡还好吗?

2020-06-18 场外付绒

被疫情“驱赶”的体育人:你在家乡还好吗?


这半年,有人决定离开大城市返回家乡,也有人选择告别多年的海外生活回到国内发展。随着疫情为整个社会按下暂停键,原本的秩序都失效了。也许是疫情凸显出了隐匿的困境,也许有些困境,本就是人生必经的。 

 

第二次回到家乡


今年3月底,丁满决定第二次离开北京回长沙。

 

2013年,24岁的丁满考研失败后在朋友的“撺掇”下决定来北京试试,随缘进入了公关行业。工作刚开始他没有进入状态,很快被公司开了,从那之后他洗心革面,用努力换来了快速的升职加薪。但他也真心感到,那两年,很累。

 

他对懒熊体育回忆,自己那个时候坐在公车想,北京是一个努力就会有回报的城市,“我已经体验过了,真的要留在这里的话,要付出很大的生活代价”。

 

回到家乡,也就回到了一个特别慢节奏的状态。晃了一段时间,丁满突然觉得27岁的生活不应该是那个样子。虽然还是想不清楚未来的路,但对于已经试过水的北京,他觉得自己做好准备了,“长沙存不到钱,我这次来北京的目标就是要存钱”。

 

再次来到北京,丁满去了一家体育营销公司。公司老板的理念是希望员工们能够注重生活,认为在这个行业有生活才能产出好的想法和创意,丁满对此很认可,愿意做下去。

 

工作之余,丁满如愿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养着两条狗和一只猫,也有了另一个据他所说30年人生里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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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零开始当上尊巴教练是丁满30年人生里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2019年年初开始,丁满尝试去健身房接触团课。试了很多种课程后,他觉得最喜欢尊巴,跳着很爽。“我学动作很快,跳着跳着我就想着要不要考一个教练证书。”就这样从零开始,他一步步当上了兼职尊巴教练。“我是一个特别犹豫而且经常否定自己的人,但这个事情让我意识到,不是所有事情必须等到万全才能去行动。一定要先尝试走出那一步。”

 

迈进2020年以来,因为疫情影响,客户预算收缩,公司业绩压力陡增,丁满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以前那种“没有生活”的状态。来北京这三年多时间,追求生活和存钱似乎也成了一对矛盾。丁满的本职工作收入加上兼职收入一个月有两万五,但一点也剩不下。而且,如果继续,眼前的关卡已经写好——他得从激烈的竞争中为公司夺取更多客户,管理更多项目,还需要接受降薪。

 

“我没办法一直保持往上走的状态,不是要做一番事业的性格。我太在乎我在生活中的感受了。”丁满这次不再犹豫了。

 

来北京“晚了”

 

与丁满在三十而立的年龄段又一次做出选择相比,29岁才来北京的阿泉觉得自己“来晚了”。

 

大学毕业之后,阿泉一直在广州做赛事和活动执行。他对懒熊体育表示,在广州做了七八年,他感觉自己走到了职业瓶颈,想换个城市突破自己,北京就成为了首选。

 

橄榄球是阿泉从小喜欢的运动。2018年来到北京后,他入职了一家橄榄球青少年培训机构做品牌主管。能将喜欢的东西变成职业,他还是挺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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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阿泉代表广州阿帕奇队参加CNFL(华美橄榄球联盟,原AFLC)比赛。

 

相比广州,阿泉感到北京的节奏更快,而且不管是赛事还是活动能接触到很多顶级的资源。但新的环境带来了新的问题。在广东遇到问题他永远有Plan B,而在北京,他没有深厚的积累和人脉。比如遇到令他不满意的供应商,“还得哄着他们干活,在广州早替换掉了”,阿泉说,“这两年打击了我,成长倒也更快”。

 

今年春节前,因为父亲身体的原因,阿泉结束了两年短暂的北漂生活,回到老家广东湛江陪伴家人。他原本计划在湛江当地做少儿体适能培训,不过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他的人生规划,“店铺租金都付了,如果没有疫情,2月份我的店应该开始装修了,结果现在投资人不敢投了。”

 

疫情对业务基本都在线下的体育培训机构打击严重,很多机构没能挺过这个寒冬。创业计划受阻,只能另寻屋檐。让阿泉没想到的是,拥有近十年体育行业工作经验的他,在家乡找起工作来也会碰壁,“很多人会说,你在北上广深大城市还很有竞争力,不需要回到湛江的公司来”,阿泉开玩笑说,“可能觉得hold不住我吧。”

 

好在阿泉在北京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他觉得突破了自己的天花板,再回到广东,他会站得更高一些。

 

跨“回”鸿沟 

 

有人从大城市返回家乡,有人选择告别多年的海外生活回到国内发展,不过疫情让他们回国后的工作与计划中有了偏差。

 

如果2020年接连发生的事件能够搅动起气流,那么全球都会遍布着木星之眼一般的巨大漩涡。今年29岁的Jason没想到自己会同时被卷进两个漩涡。

 

春节前一天,Jason从纽约回到老家,到家第二天家乡这座距离武汉186公里的城市就因疫情而封城了。城市管控严格,不能出门,社区会安排人送来蔬菜。他每天只能通过网络和电视了解信息。

 

如同每一个困在“震中”的湖北人,Jason经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煎熬。“国内社交媒体上都是被忽视的个体,一看国外的报道,没有一点点对我们所受煎熬的同情和所做努力的肯定,全都是责备的声音。”他对懒熊体育感慨道。网络世界里嘈杂的声音影响着每一个人的情绪,他逼着自己不要花太多时间去看社交媒体。

 

Jason在美国待了五年多,这样的傲慢与偏见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2016年Jason刚从美国一所大学的体育管理专业毕业。彼时国内体育产业由于46号文的刺激呈一片火热之势,但他从2012年就一直呆在美国,对国内体育行业不熟悉。

 

Jason犹豫中决定先不着急工作,而是先后去到洪都拉斯和古巴过了个间隔年,同时学习了西班牙语。那里的感觉和美国完全不同,拉美人天性热情,他交了很多朋友,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在古巴他参加了国际学生的篮球联赛,在洪都拉斯他还成为了当地第一个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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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和古巴的孩子在街头踢球。

 

他对美国的情感更为复杂。他在这里度过了美好的大学时光,也有相恋多年的美国女友。但在美国的五年多时间让Jason感觉到,不管说着一口多流利的英语,对他们的历史和文化如数家珍,他依旧和美国人存在着距离。“不是说会刁难你”,他说,但是思想和灵魂上的隔阂几乎是无法逾越的鸿沟。Jason渐渐埋下了回国的念头。

 

去年下半年,Jason决定离开美国,暂别女友,回到国内发展。他走过很多地方,最中意深圳,那里年轻人比较多,很有活力,是一个快速成长的城市。“尤其是因为我之前长期在国外,想要一个可以快速融入的环境,而深圳基本没有什么本地人和外地人的区别。”Jason入职了深圳的一家外贸公司,任职纽约分部销售经理,工作称得上顺利。

 

但疫情让外贸行业遭受重创。根据海关统计,第一季度国内进出口总值同期下降了6.4%,其中出口下降11.4%;随着4月至6月海外疫情加速蔓延,外贸行业更是几乎停摆。

 

由于疫情影响和纽约当地的政策,Jason所在的公司决定裁撤掉纽约分部,因此给该地区的职员制定了一个“完全不可能达到”的绩效——Jason辞职了。

 

坏消息还没结束。受席卷全美的这场黑人运动波及,公司位于纽约的店铺被砸了。“曼哈顿店铺的人半夜打电话给我哭诉,问我能不能找到人愿意接手他们的店铺,”Jason说,“被打砸的街道是我以前上班会走过的路,这还和看新闻的心情不同,就像我的家乡一样。”

 

Jason再次回到深圳,时间已经从冬天来到了初夏。眼下他更多感觉到的是这座城市的焦虑,找工作的时候“他们问得更多是你有什么资源能变现。他们并不在乎你以前的经历,哪怕在你身上一点点的投资都不愿意花,不是说金钱的,而是时间上的耐心”。Jason也会烦恼,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现在看起来顺利的人也会经历迷茫和困顿吧,他想。

 

后疫情时期的生活

 

Jason正在慢慢寻找自己的节奏。外贸行业持续面临着下行趋势,最近他降薪入职了一家做运动相机和行车记录仪的外贸公司,负责开拓拉美市场。公司马上会有一个在墨西哥的展会在线上举行,他将作为主讲人介绍公司和产品。

 

“我每天和古巴的同学和朋友联系,帮我把关西班牙语的措辞。”Jason说。“古巴汽车很少,他们都不知道行车记录仪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在车前面装一个摄像头。”

 

偶尔不开心的时候,Jason会回想起在古巴快乐的日子。那里的生活悠闲,古巴人都想获得一个挣钱的机会,这边的人们却被快节奏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人们面前交织着不同的漩涡,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这样想想的话,情绪也会舒缓很多。“而且深圳的气候很像古巴”,Jason说,“太阳多的日子,心情也会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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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火车站的人潮。

 

而丁满所在的长沙和一线城市的节奏完全不一样。在这里,下午6点你别想找到客户,客户也绝对不会找你。所有人的状态都很放松。

 

“长沙是一个不喝酒就没有朋友的城市。”丁满在朋友圈发布聚餐照的频次明显增多。他很快找到了当地的健身房兼职带操课,空闲时间顺便做起了微商。尽管工资和北京相比减半,健身房的兼职课时费也减半,但是他说,“我肯定不会回北京了”。

 

与此同时,阿泉父亲的病情稳定了一些,阿泉的压力小了不少。他的家人也给了他很多精神上的支持。以前阿泉的父亲认为体育行业就是做运动员或者当老师,但因为阿泉,他的家人开始看NBA、CBA甚至橄榄球。2014年阿泉在广东佛山龙狮篮球俱乐部做赛事对接人的时候,他的父亲会跟亲戚朋友说,“你看电视会看到阿泉”。

 

在湛江找工作不顺利,阿泉重新从老家来到了广州。体育行业受疫情影响太大,面试机会很少,而且他发现自己竞争不过刚毕业的年轻人,他们精力旺盛,便宜又肯吃苦。阿泉的心态倒没有受影响, “我觉得30岁我才刚开始吧。”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丁满和Jason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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