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都欠薪了，你还会在工资奖金表确认表上签字吗？
这是一个滑稽的问题。都欠薪了，你还要在这张牵涉到俱乐部生存的公文上签字、确认自己未来赛季工资奖金有保障，你连上赛季、甚至更早赛季的工资奖金都没收到，你的合同只有着理论上的法律效应，你的权益，谁来保障？
农民工遭遇欠薪，新闻时有报道，还能看到官方媒体的标题文章和主流评论，各种主流媒体和各种管理机构总会有所干预，最终多少能解决问题。当职业球员，甚至更广义上的职业运动，遭遇这种状况时，极其无助，绝不是夸张的形容。
疫情冲击之下，各种职业体育赛季不能开始，拖延是必然的。在新的财务公平管理体系之下，中国足协曾经要求，各职业俱乐部要在2020年1月15日晚17:00之前，上交新赛季的工资奖金确认表。不过，在1月15日当天、疫情尚未爆发前，已经有了诸多中甲中乙俱乐部经营困难，不能交表。足协将交表时间延续到1月31号。之后再度拖延、不断拖延。在拖延的过程当中，已经有多支职业球队宣布解散：南京沙叶、福建天信，之前更有四川FC、延边北国、上海申鑫。赫赫有名的辽宁宏运，所处的状况也是一塌糊涂。广东华南虎，同样是中甲俱乐部，已经解散。
足协现任主席陈戌源不久前说过：“……如果不能可持续健康的发展联赛，中国足球的根基可能发生地震塌方……”地震塌方，这样的形容并不过分，至于这些处在严重危机中的职业俱乐部，是不是中国足球的根基，可能是另外一个话题。
就在疫情前、疫情期间的签字交表过程中，暴露出更多真实存在的欠薪问题。哪怕欠薪，哪怕长期欠薪，仍然有不少球员违心地在表格上签字，因为不签字，你可能未来申讨欠薪的资格都没有，你根本找不到下一家俱乐部效力。保定容大等“代签字”，就是众所周知的案例。
在这些丑闻背后，如果去和那些被欠薪的球员稍作交流，实际问题更加严重。大量的欠薪，并不是因为疫疫情严重打击而形成的，许多欠薪早已发生，甚至拖欠经年。像辽足球员的反馈，2019年一个赛季的工资都没有发放。另外一些中甲俱乐部的绝对主力，联赛几乎场场先发，一年下来从俱乐部拿到的钱，也就是10万到20万人民币，什么时候发、发放的名目，都没有统一说法，各种推搪拖延。而这种还算是有收入的，哪怕这些收入都处于完全不能保障的收入。
外界对职业球员的收入报道，经常集中在巨额薪资外援、超高薪资国脚准国脚，抑或“中甲U20球员年薪数百万”上。那些沉默的被欠薪的，其实是大多数。
欠薪不是新闻，但管理者从不顾及的，是谁来保护这些被欠薪的球员，保护际遇比农民工可能更惨的职业体育从业者？一个社会的福利保障体系，是一个和谐社会特别重要的组成部分，对于各个不同行业，至少应该有一个能托底、能够提供基本保护的机构存在。但是在中国体育领域，尤其中国职业体育，这样的保障体系从来不存在。甚至从来没有人关心。
过往20年，流传的各种退役运动员生存困难、世界冠军成搓澡工的故事，就是保障体系匮乏的呈现。这当中不排除个人原因导致生活失败，但这不是完全忽略行业保障体系的理由。
对比欧美，很容易找到像球员工会、运动员协会、退役运动员保障基金等等机构，多少能让际遇不佳、生活困难的职业体育从业者，得到一些社会关怀和保障。而中国体育的现实状况是，这一片完全是空白。如果从民间来架构这样的组织，其操作完全不具备可行性。哪怕有相关构想和建议，连“等待有关部门解决”的资格都不存在。两会上有过类似提案，即便粗浅，但提案价值，还不如足协要的那张工资奖金确认表。
因此，即便欠薪，你还得低头签字，你得屈从没有从业保障的行业惯例。
作者简介：颜强，资深体育媒体人，前体坛周报社副社长、网易副总编辑，现为肆客体育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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