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上天台”成了2018年世界杯开赛后最火的的网络词汇。
东道主俄罗斯用5粒进球打响第一枪,如果将这场世界杯历史上比分最悬殊的揭幕战看作一个小意外,那么随后一周内阿根廷、德国等争冠热门纷纷落马则让球迷大跌眼镜。
有球迷为自己支持的球队担忧,但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并不在乎足球本身,他们对世界杯的关注仅限于彩票。
世界杯小组赛开始后,“上天台”,“天台站不下了”等词语成为了网络热搜,这样冷门叠爆的比赛不符合投资客的预期。没人知道他们买了多少,但不少人的语气好像输掉了北京二环一套楼。
比起那些把“天台”挂在嘴边的彩民,彩票店店主更像是“天台守望者”。他们不上天台,只是在一旁见证这大悲大喜。他们在世界杯期间超负荷工作,获取比平时高几十倍的销售额。当世界杯结束,潮水退去,他们仍要维持店铺的运转,通过售卖各种玩法的彩票,让店铺熬到下一次涨潮。
世界杯带来了无限商机,相比大企业在世界杯的赞助亮相,足球彩票更加直接地融入了球迷的生活。6月20日起,所有的网络购彩APP被叫停销售,体育彩票实体销售店成为官方唯一指定销售渠道。
经历了47个月的惨淡销售、漫长布局以及政策摇摆,体育彩票店主终于迎来短暂的销售顶峰,在这一个月中,他们将自己全部“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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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杯开始后,叫醒孙哲的不再是闹钟,而是彩民打来的咨询电话。
刚见到这位“延庆第一”彩票店主的时候,孙哲正坐在彩票销售区的椅子上,他面前那张杂乱的桌子上,放着夹好的彩票单、大红色记账本、装满现金的黑色手包和中华烟。在最显眼的位置,是用来收款的微信和支付宝二维码。
我递上名片,他看都没看一眼就放到桌子上,继续筛选手里的中奖票,“你可以在旁边随便看,我实在是太忙了,确实没时间回答你的问题。”
孙哲旁边,正负责出票的员工把自己垫得很高——他在凳子上又摞了两个装彩票纸的箱子,屁股坐在箱子上,脚则直接踩在凳子面上。这种坐姿能让头和彩票机高度基本一致,像往常一样抬头工作会让颈椎吃不消。他的左手捏着一摞彩票,右手将它们放到二维码扫描区,印着数字的白纸做一个漂亮的翻腾,落入机器下面的抽屉。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通过微信、网银的形式转给彩民。
开张三年多,这家店在延庆19家竞彩店中销量稳居第一。世界杯开始前,北京市体彩中心的工作人员送来一面印有“坚毅德意志”的旗子和德国队的贴纸,这是销售额在全市排名前50的店铺才有的待遇。
巨大的出票量和繁琐的兑奖、派奖工作让人顾不上休息,最近三天,孙哲一共才睡了6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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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两位彩民走进彩票店。
“今天有人跳楼吗?”
“这话说的,跟着我买,咱家店里顾客能有跳楼的吗?”
孙哲很反感这样的说法,每当微信群中有人说“上天台”,他就会告诉自己的客户,跟着我的彩民,一定在天台底下边嗑着瓜子边数人头。
前一晚不是“平安夜”。拥有梅西的阿根廷队在小组赛第二轮0-3完败于克罗地亚队,出线形势岌岌可危。赛前,阿根廷胜的赔率一度低到1.7,克罗地亚胜的赔率则为4.2,这样看似稳健的数据让很多彩民把宝压向了潘帕斯雄鹰。
孙哲认为阿根廷赢不了,他给出的预测是阿根廷打平。但不论答案有多接近,只要猜错一个数字,彩票就是一张废纸。体育彩票用的是热敏纸,这种特殊纸张卖废品都要不上价。
两位彩民显然是熟客,进门先奔冰箱,发现冰镇饮料都被喝完后,径直坐到孙哲旁边,“今天怎么买?”
“你看我忙成啥样了,总得给个功夫让我看看吧?”孙哲头也不抬,自顾自地忙着兑奖。
说话间,又一位彩民来找孙哲,他已经看好了前两场比赛,希望孙哲能给第三场比赛提供参考,如能买中“三串一”,将有近10倍的回报。
来人认出了我,他知道我前不久参加了区里的篮球赛,我的一个队友是他朋友。延庆和冰岛一样,都是30多万人口的小地方,生活很容易产生交集。得知我在采访孙哲后,他建议我在彩票店待一整天,同时,他也和孙哲开玩笑地说,“没事儿,这是熟人,他要是敢胡写,我带你上他们家堵他去。”
孙哲对采访是谨慎的,闷声发大财是中国商人的通性。在接到我的约访电话后,他给行业内资深人士立刻打了一个电话,寻求意见,对方给他的建议是“小心点”。
管理微信群时,他同样保持着高度警惕,我曾因微信介绍中所在地写的江苏,在进群后几分钟就被踢出群。在我国现行的体彩制度下,地方售彩以省市为单位计算,销售额会按一定比例用作当地体育福利设施建设。孙哲担心外地客户在他这里下单,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宁可放弃这笔钱。
开过玩笑,与我相识的那位彩民开始和孙哲讨论前一晚的比赛,他语气十分肯定,认为昨晚阿根廷0-3负于克罗地亚明显是场假球,阿根廷被博彩公司操控了。
这人还不到三十岁,一身运动装,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拇指肚粗细的银色项链,开一辆奥迪A6轿车。他平时不怎么看球,只有在世界杯、欧洲杯等大型赛事时才买彩票。今年世界杯第一天,他100元的彩票翻了14倍,尝到甜头后欲罢不能,持续购彩,但至今还没有中第二次这么大的奖。
“世界杯这个级别的比赛也会有假球吗?”我问。
“这个级别的比赛怎么就不能有假球呢?”他反问我,“你不是打篮球的吗?你应该更懂这事啊。”
我没吭声。他接着说:“两年前那场决赛,你们的对手从北京体院请了几个超级外援,有个光头哥在实战中还扣了篮,上半场领先你们30分,下半场你们队不还是翻过来了吗?”
假球是球迷热议的话题,他们不相信拥有梅西的阿根廷队小组赛两战不胜。高晓松在两年前欧洲杯时录的一期节目被网友扒了出来,世界杯踢假球的言论充斥着整个网络。
有网友总结:在赌球人的眼中,诸葛亮七擒孟获是因为买的“让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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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哲也认同类似的说法,他给我举了个例子,“假设皇马今天要踢比赛,庄家对主力球员的所有信息都了如指掌,甚至能精确到前一天行了几次房事。庄家根据这些信息判断球员状态从而判断球队赢球的概率”,在孙哲眼中,庄家对球队的研究是无法超越的,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研究庄家的心理。
孙哲在微信签名上这样介绍自己:从事赌球数年,用真枪实弹研究了各种盘口,成为我的客户你很幸运。
“真枪实弹”指的就是钱。2010年,孙哲开始接触彩票,他的战绩就像一条抛物线,不断地赔钱,不断地研究,终于在几年前实现了转亏为盈。
从小学习成绩不怎么好的他,对数字十分敏感,数学、物理是他少有认真听讲的科目。初中时,他与老师打赌,如果自己物理考全班最高分,就让自己当班长——他成功了,虽然班长只当了一个学期。
“赌”是他骨子里的东西,不光是和老师打赌,孙哲很小就混迹赌桌,推筒子扎金花各类桌游都是一把好手。唯一例外的是麻将,他觉得来钱太慢。
对彩票上瘾后,孙哲经常在下班后开车去四十公里外的昌平买竞彩,那时延庆的体彩店还没有引进竞彩玩法。直到2012年,孙哲才在延庆买到竞彩,但这里的小店甚至不足以支撑他的消费,经常面临玩到兴头上机器里没钱无法出票的情景。
同年,孙哲在延庆的竞彩店中了19万的奖,但用了两个月才拿到这笔钱,糟糕的用户体验让他决定自己开一家。
“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消费者,所以我知道彩民需要什么。”为了方便彩民查看赛事赔率,孙哲在自己的店里铺设了4台电脑,他的冰箱里装满饮料、酸奶和红牛,只要是进店的彩民,他都会给对方递上一根中华烟。
服务是次要的,拢住客户最根本的方法是帮他们挣钱。世界杯开赛前,孙哲连续压中了一周的足球赛事,这让他名声大振。购彩数据显示,连着七天,他的竞猜命中率高达63.4%,盈利率超过250%,在这座小城,口口相传是带动生意的最佳方式。
孙哲建立了客户微信群,并在短短几天内扩展到三个。如今,孙哲每次下注都会带动几百名彩民跟随,很多人称他为“哲神”。有彩民在饮酒过后在群里连发多条语音,称孙哲是延庆最懂球的人,如果不跟着他买早就赔光了老本,“我喝了点儿酒,但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中奖以后,赞美声不绝于耳,彩民会把孙哲推荐给身边需要购彩的朋友,为他带来实际利润;但孙哲也保持着清醒,命中时的赞美会容易变成猜错时的质疑,他在每一次荐彩的尾端,都告诫大家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毕竟每场都猜中的人在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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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派奖工作基本结束,此时,第二名店员也已经在中午到位。微信端,孙哲已有4张银行卡达到当月转账限额。他给自己和小伙伴叫了一份豆角焖面,这是他今天的第一顿饭。
等待送餐的空隙,孙哲准备在摇椅上补一觉,他脱掉拖鞋,把脚搭在凳子上,给自己盖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刚合上眼,又嘱咐了一句:“你们帮我盯着点手机,有电话就接。”
半个多小时后,一位美团外卖员拎着饭盒走进彩票店,他穿着黄色半袖,戴着黑色防晒套袖,脸被晒得通红。外卖员把饭往桌子上一放,眼睛开始扫视店里满墙的彩票,问了句:“这怎么买啊?”声音不大。
工作人员给他介绍了几种玩法,外卖小哥没懂,店员又把他带到电脑前,仔细为他讲解赔率和盘口。外卖员的大眼睛使劲瞪着屏幕,经过8分钟的挣扎,对这些异常复杂的规则和逻辑选择了放弃,最后听从店员建议,买了50块巴西队“让负”——直到离开,他也没明白“让负”是什么意思。
世界杯让竞彩成了全民的狂欢。在孙哲的顾客中,不光有外卖员,还有70多岁的老人、缠着母亲给自己买彩票的五年级小学生——他是这样说服母亲的:葡萄牙有C罗,所以他们肯定赢。
“我也不知道今年世界杯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买彩票?”孙哲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什么,就连她的母亲、阿姨、舅妈等一些从来不看足球的人,都让他帮忙代购彩票。
巅峰出现在6月20日晚间,孙哲的微信群里涌进不少人,他的微信出现了很多好友申请。孙哲以为是前一天成功预测巴西队打平让很多人慕名而来,但没过多久他得到一条“好消息”:最近很猖獗的互联网App售彩都下线了。
2014年世界杯,互联网彩票抢占了巨大市场,但在2015年4月,国家财政部、公安部等八部委针对互联网彩票联合发布公告,主要内容有三大条:一、坚决制止擅自利用互联网销售彩票的行为;二、严厉查处非法彩票;三、利用互联网销售彩票业务必须依法合规。自那之后,国家始终没有放开互联网售彩业务。
据新华论彩报道,今年6月20日,世界杯开赛的第七天,至少有十一个省的体彩中心主任被紧急召集至北京开会,现场气氛“相当压抑”。当天的会议重点围绕世界杯异常终端管理展开,“要求层层负责,省中心必须管理好地市中心,对可能涉及违规售彩的情况,绝不能姑息纵容。”
新闻论彩的文章中还指出,截至6月20日,国家体彩中心针对世界杯期间的销售异常情况,封停了数千台体彩销售终端机,涉及多个省份。这些销售终端被认为在世界杯期间销售异常,有涉及互联网销售的嫌疑。
孙哲的店铺因为世界杯开始后销量猛增,也引起了上级部门的注意,就在我采访他的前两天,北京市体彩中心的负责人突击检查,进店后直奔彩票机,查看出票处是否有“外接设备”。店员向我描述,所谓的外接设备大小和形状就如同U盘,它被视为判断是否参与黑彩的直接证据。
“在我这里,每一笔售彩,都要打出纸质彩票单。”孙哲此时的表态很硬气。他的彩票店顺利通过检查,负责人在走的时候还向他强调:在世界杯期间,注意控制风险。
一位曾经在体彩中心工作过的员工告诉我,上届世界杯人们对彩票的关注度极低,就连他这样每天和彩票打交道的人,都没参与购彩。四年后,当他离开这一行当,突然发现足彩成了全社会都参与的事情。
四年,他换了一份工作,社会则发生了更大的巨变,互联网真正改变了人们的生活。
“四年前没有今日头条吧,手机上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世界杯消息。”这位曾经的体彩中心员工在和我讨论今年的世界杯热时说道。
“好像是有了,我记得今日头条在2014年之前就有了。”我也记不清具体时间了(后查证是2012年)。
“有吗?”他对此表示怀疑。在短暂的沉寂后又说,“即使有,2014年我的手机也没下载过。”
如今,在他的手机上,今日头条的弹窗十有八九都离不开世界杯。在的他朋友圈里,那些跟足球没一点关系的高中女同学,都开始讨论比赛的胜负。只要打开手机,他就不可避免地接收关于世界杯的各种信息。
根据国家体彩中心公布的世界杯第一周的销售情况,6月11日至6月17日,竞彩足球的总销量超过了73亿元,创历史最高纪录——世界杯从6月14日才开始,这73亿元,仅是4个比赛日创造的数据。
管控的收紧,让实体店终于在事实上成了本届世界杯唯一“符合规定”的购彩选择。
尽管要应对检查,孙哲还是对有关部门此举充满了感激,这不仅让他的彩票店有更多收入,更让他感到公平。“我交着房租钱,雇员工花钱,水电网络花钱,维系客户花钱,那些外围购彩什么成本都没有,他们有的甚至连彩票都不出,凭什么把客户都带走了?”孙哲狠狠地嘬了口烟。
今年世界杯刚开始时,孙哲还报警举报过“黑彩”,但因“无法取证”也没有下文。
孙哲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布局,他曾以800元每天的价格租一辆大巴车,贴满广告在县城中开着喇叭宣传自己的彩票店。年终时,他会邀请一些客户聚餐,去年的聚会喝了两箱“国窖”,酒钱就超过一万。
相比于大部分同行,孙哲更注重自己店铺的宣传和维系客户关系,如今,四年一次的世界杯来了,孙哲也迎来自己的收获期,“这钱,就应该我挣。”
体彩店挣钱的方式很简单,以竞彩为例,每售出100元彩票有8元的提成,卖的越多,挣的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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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点,距第一场比赛仅剩一个小时,出票到了最繁忙的阶段。很多人在饭后和开赛前进行下注,大量订单挤在一起,孙哲和他的员工忙不过来,“即使是熟练工,出一张票也要10秒,而微信转账只需1秒。”
这样的忙碌让他始料未及,“早知道我就提前向上级部门申请第二台机器了。”但这样的火爆景象四年只有一个月。在其余的47个月中,体育彩票店生意整体较差,尽管有五大联赛等赛事,但买竞彩的人还是少数。“即开型体育彩票”、“大乐透”、“11选5”等玩法是日常销售的主要项目。
营业额在延庆遥遥领先的孙哲彩票店,世界杯开赛前也只有两名员工看店,孙哲有自己的工作,并不会全天都出现在店里。在延庆区,甚至曾有一家彩票店月营业额仅为200元,这其中大部分还是店主自己买的“11选5”,在第一份两年合同到期后,这家店被收回了彩票机。
比赛开始,仍有几十单彩票没来得及出,在有限时间的里,孙哲选择大额彩票优先出票。开赛后当场彩票停止购买,带来短暂的休息时间。孙喆和同事离开工作区,到旁边观看巴西队和哥斯达黎加队的比赛。
孙哲的手机频繁响起,他需要向那些没能出票的彩民解释,单子太多打不过来,购彩的钱将在比赛开始后返给用户,如果想下注第二场比赛最好在这场比赛结束前。只要一有机会,孙哲就给自己iPhone手机充电,但它已经很久没有达到过100%。
员工在躺椅上打了个盹,晚上10点,第一场比赛结束,投注迎来第二个高峰。出完这场的彩票后,他们要开始挑选第一场比赛中奖的彩票,紧张的工作连成了线。
孙哲把这两项工作交给员工,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研究明天比赛的胜负。孙哲对胜负的研究完全来自盘口、赔率、市场动向等等,和足球场上的表现并没有直接关系。
刚结束的那场比赛,巴西队在伤停补时连进2球,2-0战胜哥斯达黎加队,白天那位外卖小哥的“让负”没能成真,几十次上下楼梯挣来的50元钱,换回一张热敏纸。
孙哲不踢球,对世界杯各支球队也不太了解。梅西曾经是他的偶像,但自从做上彩票生意后,孙哲对他失去了好感,因为那个名字不太吉利,和“没戏”是谐音。孙哲的彩票店门上贴的是内马尔的海报,内马尔的海报上写着:年轻一代吸金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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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十二点,孙哲打开今天第四罐红牛,他的脚下遍布抽剩的烟头,这些都是他用来对抗困意的武器。用“烟雾缭绕”形容这个30平米的彩票店一点都不为过,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得到门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店里有些沉默,所有人都对抗着疲惫。一只壁虎突然出现在墙上,店员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吹着口哨向它走去,他不停变换着音调,像逗猫、狗等小动物一样,但壁虎没有任何回应。
“叮咚”,一声提示音从音响传出,工作区的员工立即放下手中的彩票直奔电脑,孙哲动了下鼠标。由于转播信号的问题,网站的文字直播比中央电视台转播信号要快一分钟。页面显示,尼日利亚率先攻入一球。孙哲又猜中了。
在漫长的90分钟比赛中,他们等的就是“叮咚”的时刻,他们关注足球,但更关注比分。
人逢喜事精神爽,孙哲和自己的伙伴们又通过电视画面,见证了从0到1的过程,店员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他喊了句“牛逼”。
同一时间,微信客户群里一片欢腾。如果这一比分保持到终场哨响,那么跟随他的彩民将会获得两倍以上的收益。
“如果冰岛获胜,阿根廷就得回家了,所以它今天一定不能赢,这样最后一轮才会产生悬念。”孙哲这样解释自己的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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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2点,今夜最后一场比赛开始。孙哲开始核算今天的账目,身边的员工从彩票中再选出第二场命中的彩票,归置到一起,所有这一切都需要他们手动操作。
虽然已是互联网时代,但体育彩票的整个流程还都要依赖人工。
销售流水超过20万,这是一个让孙哲满意的数字,今日预测成功,可以预想到的是在下一个比赛日,会有更多彩民跟他下注。
开场5分钟,塞尔维亚就攻入一球。在短暂的兴奋过后,我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哥们,醒醒,回家睡去吧。”
我猛地睁开眼。
“你才跟了一天就顶不住了,我们天天都这样。”孙哲和店里的员工都笑了。
我起身朝他们凑过去,听孙哲讲明天的工作计划,他打算多睡一会,醒来先去银行再办一张卡,他让员工把所有的彩票归类好,明天早晨8点就开始兑奖,等他办好卡回到店里就开始派奖。
孙哲和店员在今晚谁把手机带回家的问题上产生了争执,孙哲说他明天来得晚,你们先拿着手机兑奖。但员工坚决不要,他太了解拿走手机意味着什么:“这就是个炸弹。”
当一切安排妥当,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已是三点多钟,太阳很快就要出来了。孙哲先走出彩票店,他站在树下抽烟。店员关闭电源闸门,把防盗铁门合拢,上锁,他们一起走向停在路边的轿车。孙哲今天要搭乘员工的车回家,他自己的奥迪A6被开走了——明天要给一场结婚典礼当婚车,一趟能挣300块钱。
此时,孙哲对生活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洗一个热水澡。根据他们熬夜的经验,洗完热水澡后很容易睡过头,耽误事。他站在延庆灯光昏暗的马路,和自己的伙伴一起讨论,洗热水澡之后睡一大觉,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后记:
在稿子没发出来的这段时间,孙哲的彩票生意更加红火了,他接连猜中比赛,慕名而来的彩民越来越多。在一台彩票机供应不上的情况下,他把优先出票的标准提高到500元。
幸福的烦恼也随之而来,两个微信群都因“涉嫌赌博”被微信查封,孙哲十分恼怒,他在朋友圈中爆了粗口。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大概率是同行所为,他对这样的“阴招”极度鄙视,他觉得自己是靠手艺吃饭,谁比赛看的准,谁就挣得多。
先后加入的两个彩票群被查封后,我失去了与彩民的联系,只能通过孙哲的朋友圈继续对这行业增进了解。
淘汰赛开始的第一天,阿根廷和葡萄牙双双输球出局,孙哲也跟梅西、C罗一样,在这个夜晚遭遇滑铁卢。第二天下午,他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写到:“昨天两场全黑,工作失职,不是技术不行,是心态问题,今天停推一天,闭关研究……以娱乐看球为主,以输赢为辅。再次对大家说声抱歉。”
延展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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