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亚于田径场上的激烈比赛,国际田联主席之争同样精彩,表面上是两个传奇运动员之争,背后则是国家、集团、派系等利益争夺。懒熊体育深度还原这场竞选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8月20日晚,国际田联主席竞选大会落幕的第二天,布勃卡在北辰洲际酒店宴请了他的竞选团队和部分亲友后,独自一人驱车前往首都国际机场。
远在摩纳哥的妻子,需要他回去看望紧急入院的岳父,此刻这位无数次跨过人生致高点的“撑杆跳沙皇”兴致黯然,身后是灯火通明的鸟巢。两天后,那里将举行盛大的北京田径世锦赛开幕式,主角将不是他。巧合的是,当晚,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也悄悄进驻北京,并出席了由北京组委会举办的招待会。这场牵动世界214个国家田径协会、国际奥委会甚至部分政要的国际田联新“掌门”之争,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平静。
细心的中国观众会发现,早在4月央视就开始不断播报主席竞选这一背景,到了8月18日晚,人民大会堂举办的国际田联第50届理事会开幕晚宴上,时任主席迪亚克在致辞中再次呼吁大家期待次日将产生的新主席,将这场由两位已退役的世界田径名宿“塞巴斯蒂安·科”与“谢尔盖·布勃卡”之间看不见的“世锦赛”,推向了最高潮。
最终,两届1500米奥运冠军、英国奥委会主席塞巴斯蒂安·科以115比92票打败了35次刷新撑杆跳世界纪录的乌克兰奥委会主席谢尔盖·布勃卡,成功当选国际田联新掌门,而在上任主席迪亚克看来,不管谁当选,这场竞选已经足够吸引眼球,两位候选人在竞选过程中展现出的对田径的热爱、对各国田协的体察和打造国际田联新时代的信心,都是他迫切想展现给世人的。因为这位在位16年之久的塞内加尔人,卸任之际正面临一场针对国际田联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我承认我们正面临危机,但我相信99%的运动员是干净的,”这是迪亚克在今年2月接受BBC采访时的原话。这句话甚至引起了英国著名400米运动员克里斯汀·奥鲁格古的公开指责,认为田径管理者依然无视问题的严重性,这项运动正在失去它“最健康”的一面。她的担忧与去年12月德国WDR电视台发布的一则针对俄罗斯田径的指控有关——俄罗斯官方为99%的运动员提供禁药以换取他们5%的收入,国际田联高层官员试图掩盖这一问题,并对150个可疑血样免于调查。
今年8月,这家电视台与英国报纸Sunday Times的再次曝料,震惊了世界反兴奋剂机构。他们声称已经掌握了从国际田联泄露出的2001年到2012年间5000名运动员的12000份血样检测报告,经专家分析,结果显示1/3的奥运和世锦赛获奖者有可疑检测记录,其中800名运动员存在明显使用兴奋剂的迹象,有些项目的三个奖牌获得者的血样均存在可疑性,而俄罗斯是“重灾区”(80%的获奖运动员),肯尼亚则居其次(18枚奖牌选手)。世界反兴奋剂机构主席克雷格也表示,对这些指控“相当困扰”,若属实将无疑动摇田径运动的根基。
尽管国际田联坚称该调查结果不具备权威性,是对田径运动严重的污蔑和挑衅,但如何处理兴奋剂危机,已经是摆在两位候选人面前最大的议题。在这一问题上,塞巴斯蒂安·科似乎表现得更决绝,他承诺在获选后的100天内成立独立的反兴奋剂机构。布勃卡同样表达了对兴奋剂的零容忍,他表明目前国际田联反兴奋剂系统过于繁琐冗长,呼吁更多专家特别是知名科学家加入以提高检测效率。相比塞巴斯蒂安·科,布勃卡的竞选策略略显保守,而这也在冥冥中左右了会员国手中选票的走向。
此时的国际田联经历了迪亚克长达16年的任期,大部分国家已经不满足于仅解决兴奋剂这一项,他们希望出现一个更具改革意识,能把国际田联带入另一个风口的领袖人物。
迪亚克在位期间功不可没,不仅把田径发展为一项世界性的运动,成为奥运会的标杆赛事,同时通过与广告商电通集团的合作实现了财政稳定。但是财大气粗后的国际田联,也暴露出了腐败与分配不均的严重问题,迪亚克的儿子帕帕·迪亚克以顾问身份长期把持国际田联的市场业务,老迪亚克退休前又深陷俄罗斯兴奋剂和2019年多哈世锦赛贿选丑闻。英国政客出身的塞巴斯蒂安•科以“把田径带入新时代”为口号的多项竞选主张,都很好地契合了会员国对“民主、透明、公平”新田联的诉求。
塞巴斯蒂安·科首先主张,如果当选将修改国际田联宪章,把主席任期限制在12年(原则上只有两任,第三任征求所有会员国意见),实现领导层更及时的更迭。在飞行了70万公里接洽了近百个田协后,塞巴斯蒂安·科搬出了杀手锏:成立Olympic Athletics Dividend(奥运田径分红基金)。他承诺以4年为周期,将国际奥委会拨款的一半约计2200万美元均分摊给214个国家田协,直接由国际奥委会打入各会员国户头。这意味着每个国家每年至少能获得10万美元的资助,同时塞巴斯蒂安•科动员大国放弃该项资金,以便发展中国家协会能获得更多。该承诺一经推出就获得了多国响应,一天内有12个国家(塞浦路斯、冰岛、黑山等)公开宣布支持塞巴斯蒂安·科。塞巴斯蒂安·科还计划推出更区域性的赛事,以便更多弱小国家运动员也能参与国际间的比赛。到8月2日,已经有36个国家公开表态支持塞巴斯蒂安·科,而布勃卡只有5个。
竞选双方都主打“年轻人”这张牌,布勃卡承诺在未来着重提高各国田协的基础设施和训练水平,为更多的年轻运动员提高成绩提供更好的条件,他希望“把田径带上一个新高度”。塞巴斯蒂安·科直指目前很多年轻人沉迷于电子游戏和违禁药物,他希望强化国际田联道德委员会职能,通过社交媒体和更接近大众的比赛,让更多年轻人选择田径作为健康生活的主要方式。
同样是世界冠军、国家奥委会主席、国际田联副主席,账面上看似势均力敌,实则有更深层次较量,对于很多业内人士来说也许一开始就已经高下立判,这一点懒熊体育在竞选大会现场与很多田协朋友洽谈时也得到印证。塞巴斯蒂安·科能胜出主要有三张王牌:
1.2012年伦敦奥运会
奥运会是一项最具挑战性的体育工程,塞巴斯蒂安·科能在北京奥运成功的巨大压力下帮助英国举办一届广受好评的奥运会,已经证明了他的管理和运作能力。来自南非的委员直言:“选民更看重的不是你承诺什么,而是你做过什么。”
2.强大的市场营销网络
塞巴斯蒂安·科深谙体育营销之道,其执掌的英国广告公司CSM Sport & Entertainment也是营销界的巨头之一,来自卡塔尔的委员相信他能够从欧洲带来更多的赞助商,而目前国际田联的官方赞助商只有6个,其中4个都来自电通集团母国:日本。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塞巴斯蒂安·科本人并不缺钱,不会出现腐败问题。
3.国家体制和政治背景
体育无关政治,但是体育组织却避不开政治的影响。英国首相卡梅伦主动为他的党友站台,美国和俄罗斯两大田径协会公开支持塞巴斯蒂安·科。深受英国政体影响的苏丹国代表更是旗帜鲜明地指出,民主政体下成长的塞巴斯蒂安•科是更好的选择,甚至有传言国际奥委会高层也对两者有所倾斜。
势单力薄的布勃卡,在更多场合表达着他对田径的热爱,承诺将用毕生心血回报田径,如果未能当选国际田联主席,他将继续角逐副主席位置。不管出于对田径事业发自内心的热爱,还是“明哲保身”的竞选策略,这一点在塞巴斯蒂安•科的团队看来都不符合民主竞选规矩,是对未来新主席体制的潜在威胁,毕竟选举是4年一届。而布勃卡团队则认为塞巴斯蒂安•科“不成功则退出”的竞选策略,是对国际田联大家庭的一种威胁和对田径事业不够热爱的表现。
这是两个共事多年的名宿在这场竞赛中少有的嘴仗,更多时候他们都在彼此的跑道上表达自己新的主张。最后,大部分国家用选票留下了塞巴斯蒂安•科,而布勃卡的得票率接近45%,同样表明他强大的群众基础,在副主席环节更是以180的高票连任。
国际田联进入新阶段。2015年8月30日,北京世锦赛闭幕式,现任国际田联主席迪亚克将正式将权杖交给塞巴斯蒂安•科,摆在他面前的是三大任务:反兴奋剂、改善赛制使田径更亲民以及为会员国创收。无独有偶,2017年这位新任主席将再次在北京之后把世锦赛从鸟巢搬回伦敦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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