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在男权文化盛行的耐克,女性员工正在掀起一场变革

2018-05-06大公司汪维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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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俄勒冈州比弗顿市的耐克总部。一些女性职员称,人力资源部无视那些针对用工歧视与男性不良行为的报告。


对太多的职业女性而言,耐克的工作氛围已变得毒性弥漫。


她们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日常生活中的敌意”:数不清的员工聚会以餐馆开场,在脱衣舞俱乐部结束;某主管大肆吹嘘自己背包中带了大量避孕套;一个上司试图强吻女下属,另一个高管则在给女职员的邮件中大谈对方的胸部。


此外,女性们通向更高层级的职业路径遭到阻断。她们在会议中被迫感受到自身边缘化的处境,晋升机会也常遭到剥夺。在像篮球这样的重要部门,绝大多数女性被完全排除在外。她们选择向人力资源部门投诉,却发现不良行为极少会得到惩处,大量施害者看上去甚至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终于,当她们感到忍无可忍,耐克总部的一群女性职员发起了一场小型起义,在俄勒冈州比弗顿市(耐克总部所在地)燃起了火把。


她们私下里对女性同事进行调查,询问对方是否遭遇过性骚扰与性别歧视。在世界最大的运动鞋和运动服饰公司内部,她们的发现在高层掀起了一场变革。


2018年3月5日,装有完整调查问卷的包裹出现在了耐克首席执行官马克·帕克(Mark Parker)的办公桌上。在接下来的几周内,至少六名耐克高管离职,或表示自己打算离开公司。其中包括品牌事务总裁、被视作帕克头号接班人选的特雷弗·爱德华兹(Trevor Edwards),以及他的副手海梅·马丁(Jayme Martin),他负责监督耐克大部分的全球事务。


其他离职的耐克高管包括多元化与包容性主管,一位鞋类业务副总裁以及篮球部门的一名高级总监。


对于一家享誉世界,围绕“Just Do It.”这一极具号召力的口号建立品牌的大公司而言,一系列高层变动实属耻辱般的受挫。“MeToo”运动扳倒的是作为个体的男性施害者,而耐克内部发生的震荡则在商界十分罕见。这体现出,即便是大公司,也在面对来自雇员的内部压力时被迫迅速地处理工作场所的问题。


随着女性——以及男性持续发起投诉,耐克已开启对公司人力资源运作的全面评估,制定强制性的管理培训项目,并修订了诸多内部报告程序。


尽管很多媒体都关注到耐克高管的离职潮,但在某个方面,《纽约时报》的最新报道(包括与超过50名前任和现任雇员的采访)提供了目前为止最为透彻的呈现:耐克女性职员们的不满是如何加剧,这种情绪又是怎样使她们感到自己在生涯中被忽视、骚扰与压制的。


“我意识到,作为一名女性,我很难在这家公司得到成长。”弗朗西丝卡·克兰(Francesca Krane)曾在耐克的零售品牌设计区工作过5年,后于2016年离开公司。克兰表示,她厌倦了看到男人们压过那些同样出色,甚至更能胜任工作的女性而得到晋升。


接受《纽约时报》采访的耐克职员们遍布公司的各个部门。在她们眼中,耐克的工作氛围充斥着对女性的贬抑。三名采访对象回忆称,她们多次听到男性上司用形容女性生殖器的粗俗词汇指代别人。另一名雇员表示,她的主管曾将车钥匙扔向她,称她为“愚蠢的婊子”。这名雇员向人力资源部报告了此事(这名雇员的姐姐证实,妹妹当时将自己受老板侮辱一事告诉了她),但他依然稳稳地坐在她主管的位置上。


大部分向《纽约时报》讲述经历的采访对象都要求匿名,她们签署过保密协议,或是害怕被整个行业、乃至波特兰社区所孤立。在波特兰,耐克有着几乎无孔不入的影响力。部分采访对象的伴侣或家庭成员仍然在耐克工作。

面对各方疑问,耐克将公司当前问题的症结归咎于“一个由几位高级经理人组成的小圈子”,他们“互相掩护,对现状顾左右而言他”。


“我们不能容忍这类事件的发生。”耐克发言人凯胡安·威尔金斯(KeJuan Wilkins)说道。


耐克首席执行官帕克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耐克的绝大部分职员都对工作尽职尽责,以激励并服务于全世界的运动员。“在我们公司中存在一个小团体,他们的行为违背了耐克的价值,部分员工由此得不到尊重,无法找到最佳的工作状态。这一切令我感到痛心。”帕克说道。


阿曼达·谢比尔(Amanda Shebiel)在耐克工作了5年后,于去年9月离职。在她看来,耐克对于解决长期制度性问题的承诺固然可喜,却来得太晚。


“为什么需要一个匿名调查来推动变革?”谢比尔问道,“我和很多同事都向公司报告过这类事件,以及令人感到不舒服与不安的、威胁性的、不公正的、充斥着性别偏见以及性别歧视的文化,希望以此促使耐克做出改变,让我们重新找回对公司的信任。”


“没有人是仅仅去抱怨的。”谢比尔补充说。“我们是去争取一个更好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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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左至右分别为:前耐克品牌事务总裁特雷弗·爱德华兹,爱德华兹的副手、负责监督大部分耐克全球事务的海梅·马丁,以及耐克首席执行官马克·帕克。


男人们的小团体


市值近1120亿美元、年收入约360亿美元,耐克早已是运动市场中的全球性巨头,其统治地位已经数十年未曾遭遇过动摇。


但这家公司正面临严重的商业难关。作为耐克最主要的竞争对手,阿迪达斯已在运动服饰与运动鞋等重要市场站稳脚跟。而在行业发展最为迅猛的女性产品市场,耐克也举步维艰。


通过《纽约时报》发声的几位受访者表示,耐克女性产品的疲软部分反映出女性领导力的缺席,以及一个偏好男性的环境。根据《纽约时报》获取的一份4月4日的耐克内部备忘录,耐克内部进行的调查显示,公司近一半员工为女性,但仅有38%的女性占据主管或更高职位,女性副总裁则只占29%。


尽管耐克高管们向投资者告知,女性类别是公司收入增长战略中的重要一环,但据不止一名前雇员透露,女性产品部门并未得到开展成熟的营销活动所需的预算。相比之下,篮球等传统男性运动则经费充足。


而当耐克为面向女性的营销活动投入资金时,结果有时却混乱不堪。


就在去年,前品牌事务总裁爱德华兹批准了一项营销活动,为秋季发布的、专门针对女性市场的VaporMax跑鞋进行宣传。英国女歌手FKA Twigs获得了在墨西哥城拍摄宣传广告的创作许可。但据两名分别看过广告粗剪与最终剪辑的相关人士透露,在这则广告中,VaporMax跑鞋只有区区几个镜头,却出现了一个绕着类似脱衣舞用的钢管扭动的女人,以及一群身穿运动内衣、摆出古怪造型的男运动员。这项营销活动最终被叫停,耐克则损失了数百万美元。


当被问及这项搁浅的营销活动时,耐克发言人威尔金斯表示,公司对于和FKA Twigs的合作感到骄傲。“正如我们在产品开发方面所做的那样,我们拥有在营销领域推动创新的历史。”威尔金斯说。“我们创造过很多最终没有投入市场的素材。”


耐克坚定地驳斥了那些认为女性未能参与到公司创意与营销运作的观点,强调公司的女性部门正是由一位女性高管领导。但威尔金斯承认,在类似篮球等领域,“耐克公司有更多空间和机会来提升女性在部门内部高级职位上的比重”。


在耐克的女性职员难以打破玻璃天花板之时,一个与爱德华兹有直接联系的、几乎完全由男性高管组成的内部小圈子已然形成。《华尔街日报》早先曾报道过,在耐克公司内部,这个小圈子被称为FOT,也就是“特雷弗的朋友们(Friends of Trevor)”。FOT的成员们会在会议中给爱德华兹发短信,并向别人吹嘘自己与爱德华兹共进午餐或晚餐。


生于伦敦的爱德华兹是一位富有魅力和创意的营销奇才,于1992年加入耐克。爱德华兹在上世纪90年代末负责欧洲的营销事务,随后前往美国,从2002年起接管品牌工作。2013年,爱德华兹成为耐克的品牌事务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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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奇·阿萨维多和同事们曾向人力资源部报告称,一名高管经常在众人面前痛斥她们。这位高管去年得到晋升,而在本月的离职名单中,他赫然在列。


佩奇·阿萨维多(Paige Azavedo)回想起2014年时,她和新上司丹尼尔·塔维亚(Daniel Tawiah)的第一次相遇。塔维亚当时是负责耐克北美地区数字品牌的一位高管。在阿萨维多的预想中,她将和塔维亚探讨公司的数字营销计划。


但令阿萨维多感到诧异的是,塔维亚大部分时间都在谈论他自己,以及爱德华兹是如何推举他进入一个快速晋升的生涯项目的。“他基本上就是在说,‘我被指派参与这个副总裁项目,得到这个职位将是我接下来6个月到1年内的目标。’”阿萨维多最终在2015年离开耐克。“他的信号再明确不过:自己是特雷弗的朋友。”


包括阿萨维多在内的多名女性告诉《纽约时报》,她们向人力资源部报告称,塔维亚在她们的同事面前严厉地斥责过她们,有时甚至将人骂到落泪。塔维亚于去年被提拔为副总裁,而在这个月突然离职的高管名单中,他赫然在列。


《纽约时报》通过电话联系到了塔维亚,但他拒绝发表评论。对于针对塔维亚的投诉以及他离职一事,耐克发言人威尔金斯不予置评。


爱德华兹于3月辞职,但仍会为帕克提供建议,直到他在8月从耐克正式退休为止。《纽约时报》向爱德华兹发送过邮件,并在他的领英页面留下信息,而爱德华兹并未回应。海梅·马丁的一名助理拒绝置评。


随着男性愈发快速地占据销售、设计与营销部门的重要职位,相当一部分的女性高管开始离开耐克。


2017年春季,工作场所设计与连通性副总裁帕蒂·罗斯(Patty Ross)成为最先离开的耐克女高管。她从16岁开始便为耐克工作,还曾在公司内部成立过一个女性指导网络。


在罗斯之后,为耐克效力15年的克里·霍伊特-帕克(Kerri Hoyt-Pack)也离开公司。这位元老级职员曾帮助创立耐克的女性品牌。紧随其后的是尼基·诺伊布格(Nikki Neuburger),作为耐克跑步系列全球品牌营销副总裁,她是Nike+应用程序背后的核心成员。


罗斯拒绝发表评论。霍伊特-帕克和诺伊布格则并未对《纽约时报》的提问给予回应。


当诺伊布格离开时,她向帕克以及她团队的其他成员发去了一封批判意味十分强烈的信件,阐明自己离职的原因。一名自称知晓信件内容的相关人士透露,诺伊布格的离职理由包括一些很常见的主题:骚扰,以及决策者小圈子对女性的排斥。


“尼基的确写了一封信。”威尔金斯说,“思维缜密且十分职业。马克对这封信十分看重,并与尼基进行了会面。”


一群女性职员对这些女高管的去职感到担忧,她们在耐克内部展开了幕后调查,最终将结果送到了帕克的办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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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克总部外的大幅旗帜。#MeToo运动扳倒的是作为个体的男性施害者,而耐克内部发生的震荡则在商界十分罕见。


“我当时在寻求帮助”


耐克女性职员的晋升通道受阻,这算不上什么新鲜之事。在领导层由男性主导的公司里,这种情况在很多方面都十分普遍。从上世纪60年代的耐克早期岁月起,很多雇员便遵循一个简单的信条:辛勤工作,纵情玩乐,早起再跑五英里。


在这种环境下产生的文化很可能是贬斥女性的。一位亲历者透露,在一次赴洛杉矶参加工作晚餐的路上,两位男性高管争论洛杉矶和波特兰的脱衣舞俱乐部孰优孰劣,与他们同车的那位女性则盯着窗外。


《纽约时报》获得的一份员工投诉复印件显示,那位现任员工称,某位主管曾闯入女洗手间,试图强吻她。


久而久之,很多女性职员都对耐克的人力资源服务产生了强烈质疑。由于害怕报复,或是相信投诉不会有任何结果,一些人完全避免与人力资源部接触。那些确实向人力资源部求助的职员表示,她们经常带着挫败感离开。


“我当时在寻求帮助,而他们干脆就完全拒绝处理,比如回复我说‘问题是你自己造成的。’”玛丽·耶茨(Marie Yates)说道。这位前耐克零售设计师曾向人力资源部求助,以处理自己和某位经理之间的问题。耶茨在2016年离开了公司。


一名前人力资源部员工透露,某位高级经理曾在邮件中提及一名女性职员的胸部,他没有遭到解雇,而只是收到了口头警告。


《纽约时报》审阅的一份投诉中,一名女性职员称,她的经理吹嘘自己经常携带大量避孕套,还对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几本以衣着暴露的女性为封面的杂志津津乐道,无视别人让他把杂志拿走的要求。她将这名经理的行为报告给了人力资源部,但据她描述,对方告诉她起初就应该向经理提出反对意见。

直至去年,耐克人力资源部长期由大卫·艾尔(David Ayre)掌管。他在2007年从百事加盟耐克,并直接向帕克汇报工作。


员工的投诉有时无法得到严肃处理。那名险些在洗手间遭到上级强吻的职员与人力资源部进行会面,讨论了这个问题,对方的反应却使她大吃一惊:人力资源部让她去米娅·哈姆咖啡厅(耐克总部的一个公共空间)见自己的工作代表。


安贝尔·阿明(Amber Amin)表示,她的经理总是用带有性别歧视与轻蔑色彩的话语贬斥她,但还是担心自己被阿明投诉的后果。


“我认为他对待女性的整体态度就是,隐性地将我们定位于能力不足。”阿明为某个耐克应用程序担任初级设计师,她补充说,2014年入职以来,她的表现曾多次得到过正面评价。


阿明最终选择向人力资源部求助,对方回应称,公司将采取纠正行动。两天后,阿明在一轮裁员潮中离开了耐克。


发言人威尔金斯表示,耐克有一项受充分重视的不可报复政策。他还指出,公司在去年对员工整体进行了一次重大重组。


部分耐克雇员表示,一些女性职员们体会过的残酷无情,有时会波及很大范围的员工群体。2016年夏天,耐克决定停止生产高尔夫球和高尔夫球杆等装备。在绰号“Clubhouse”的耐克高尔夫大楼,高尔夫部门的职员们被召集起来,参加了一场会议。


据一名与会知情人士,以及两位被告知此事的职员确认,在那里,惊恐的员工们看着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大屏幕上,将他们分到不同的房间,有些人就此遭到解雇。那名知情人士称,这种处理方式让员工们觉得他们是通过PPT被裁掉的。

被问及这次裁员时,威尔金斯说道,“那绝对不是我们的常规操作。”并指出实际情况要比看起来微妙得多。“我们尽最大努力用极为审慎的方式对待每一名职员。”

谈及向人力资源部发出的投诉,威尔金斯称:“我们不会评价个案,但相较于听取一家之言,这些事件本身通常更为复杂。”

尽管耐克相信公司已经建立了一套人力资源程序,但“整个系统并不能持续地良好运转。”威尔金斯说道,“就像马克所言,我们目前正在评估并改进公司的常规运作,以重新建立缺失的信任,并防止未来发生类似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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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PD集团体育产业分析师马特·鲍威尔表示,“在女性产品方面,耐克的增速百分比还只是个位数,意味着离它们希望达到的目标还差很远。”


首席执行官的压力


即便在最近的高管离职潮之前,耐克的目标也很难实现。2015年10月,帕克宣布了一个雄心勃勃的目标:2020年之前,公司的年收入将达到500亿美元。但去年秋天,耐克将这一计划的期限延后到了2022年。


尽管耐克的股价在去年的涨幅达25%,但由于在鞋类等重要市场的北美销售额有所下降,公司在当前财政年度前9个月的收入仅增加4%。


在女性产品方面,耐克“的增速百分比还只是个位数,意味着离它们希望达到的目标还差很远。”马特·鲍威尔(Matt Powell)是NPD集团体育产业分析师,他表示,像Lululemon,甚至是老海军(Old Navy)那样的公司,都在女性运动服饰市场取得了比耐克更大的成功。


爱德华兹的工作目前由另外两位高层接管。耐克近日宣布,凯莉·莱昂纳德(Kellie Leonard)正式成为多元化与包容性主管。威尔金斯称,耐克致力于“在公司中吸纳、发展并提拔女性与有色人种职员”。


62岁的帕克如今需要带领耐克前进。这位曾为耐克设计过多款跑鞋的高管不显山不露水,从2006年至今一直担任耐克首席执行官。在耐克联合创始人菲尔·奈特(Phil Knight)于2015年卸任公司主席后,帕克对公司运作的掌控得到了巩固。

但考虑到耐克近期的动荡局面,帕克自己或将面对种种难题。至少十余名现任及前任员工对《纽约时报》表示,她们不明白帕克怎么会没有意识到公司高层存在的问题。一些人怀疑,部分高层是否向帕克隐瞒了信息。


威尔金斯称,在艾尔还是人力资源部主管时,帕克经常同他会面,探讨对于任何可能出现的职员不当行为的调查,以及其他公司事务。帕克还会与其他直接向他报告的高管定期交流。

帕克表示,公司会在合适的时候采取行动。但在拥有7.4万名职员的耐克,正如威尔金斯所言,“马克不会对全部事情都一清二楚。”


对去年9月离职的前耐克职员谢比尔而言,这个解释无法令她满意。


谢比尔说:“我们被告知,有一些人可以促成变革,且他们值得我们的信任。如果帕克并不了解实情,那么我和同事们向那些人一次次寻求支持与建议所付出的努力,就完全被否定了。”

谢比尔表示,她和同事们冒着遭到报复的风险,甚至已经付出过代价,只为了“揭露那些让我们感到被欺辱、不安与威胁的经历,它们影响深远,又是我们每天都要经历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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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本文为懒熊体育编译自《纽约时报》,原文作者为Julie Creswell, Kevin Draper以及Rachel Abra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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